燕南泠的手从圣女腕上收回时,指尖沾了血。
她没看那抹红,只低头望着自己掌心。星纹还在发烫,像有东西在皮下跳动。她把左手按进药囊,取出一块素布,轻轻盖住圣女的脸。那道耳后的细疤已经看不见了,只有衣袖滑落时露出的朱砂印还留在视线里。
温离站在祭坛边,刀尖抵着石板边缘。她弯腰用匕首撬开一角,下面是一块带凹槽的青石。谢玄青靠在柱子旁,肩上的布条湿透,血顺着小臂流到剑柄,又滴到地上。
三个人都没说话。
燕南泠闭上眼,意识沉下去。虚空浮现三行字:“石板承重三百斤,需以双足踏两侧凹槽,手按中央符文,逆时针转三圈。”她睁开眼,右脚踩上左侧凹槽,左脚踏上右侧。双手压住符文,开始转动。
一圈。
两圈。
第三圈刚完,石板下沉,发出闷响。一个方洞出现,冷气往上涌。温离掏出火折子吹燃,扔进去。光亮照出向下的石阶。
她先跳下去,脚步落在第一级。谢玄青紧随其后,软剑横在胸前。燕南泠最后下去,在台阶边缘停了一瞬。她回头看了眼高台,圣女还伏在那里,银针未取。她转身迈步。
石阶往下延伸,空气越来越冷。温离举着火折子走在前头,火光晃在墙上,影子拉得很长。谢玄青落后半步,始终盯着燕南泠的背影。燕南泠数着台阶,一共三十三级。
最后一级踏平,脚下是实土。
温离把火举高,照亮前方空间。原本封闭的石室已被打开,中央高台上,一块不规则晶体悬浮半空,泛着幽蓝微光。周围符文流转,空气中有轻微震颤。
燕南泠走近,掌心星纹突然灼热。她抬头看那碎片,耳边响起残卷文字:“碎片需以命定之人血融。”
她抽出匕首,在左掌划开一道口子。血滴落瞬间,碎片剧烈震动,光芒暴涨,随后缓缓下沉至台面。当鲜血完全渗入晶体表面,虚空中浮现出整页残卷影像——“星渊核心为三界平衡枢纽,毁则三界崩,启则乱世生。”
温离倒吸一口气,看向燕南泠:“所以你之前说要封星渊……不是犹豫,是早就知道代价?”
燕南泠没回答。她盯着碎片,眼神很沉。她终于明白自己血脉承载的是什么。不是力量,也不是使命,而是一个选择:要么让三界失衡,要么亲手毁掉它。
外面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连续不断。有人正在靠近。
楚后的声音穿透墙壁:“交出核心,本宫饶你们不死!”
温离立刻转身,双刀出鞘,挡在甬道口。谢玄青站到燕南泠侧后方,软剑横握,剑尖朝外。燕南泠退至祭坛边缘,右手握紧染血的匕首,左手贴在核心碎片旁。
没人回应。
寂静中,地面微微震动。门外传来兵甲摩擦声,还有铁靴踩地的节奏。至少二十人,正围住破庙。
楚后再开口时,语气变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落下,庙门被猛地撞了一下。木屑飞溅,门缝扩大。第二下撞击紧随其后,门框开始松动。
温离低声道:“他们要用冲车。”
谢玄青点头:“最多三下,门会塌。”
燕南泠看着核心碎片。晶体表面还残留她的血迹,那些符文仍在缓慢流动。她忽然伸手,将匕首插进祭坛裂缝,用力一掰。
刃口断裂,半截留在石缝中。
她转头对温离说:“等门破,你往左闪,引他们进来两人。”又看向谢玄青,“你从背后出剑,别留活口。”
谢玄青皱眉:“你呢?”
“我动血启机关。”她说,“这地方有反制阵法,但只能用一次。”
温离问:“怎么启动?”
“需要更多血。”她把手按在碎片边缘,“割得深点就行。”
谢玄青立刻抓住她手腕:“不行。”
燕南泠甩开:“现在不是争的时候。”
“我可以替你。”他说。
“没用。”她摇头,“昨夜残卷写的清楚,必须是我。别人不行。”
外面第三次撞门。整座庙都在抖,瓦片掉落,尘土从梁上簌簌落下。门已倾斜,只剩一边铰链撑着。
温离咬牙:“听她的。”
谢玄青松开手,退后一步。他把软剑换到左手,右手摸向腰间暗袋,取出一枚铜丸捏在掌心。
燕南泠重新握住匕首残柄,对准掌心伤口再划一刀。血顺着指缝流下,滴在核心碎片上。符文骤然亮起,整个石室开始震动。
墙上裂开几道缝隙,有机关齿轮转动的声音从地下传来。
“来了。”温离低语。
第四次撞击。门彻底倒塌。
第一批人冲进来,披甲持刀。温离按计划往左一闪,引两人深入。谢玄青从侧后逼近,软剑刺穿一人咽喉,翻腕格开另一人兵器,顺势削断其手腕。
燕南泠蹲在祭坛边,左手持续滴血。核心碎片吸收血液后浮起半寸,光芒变得更亮。她感觉到体内有什么在被抽走,头晕了一下,扶住台角才稳住。
第二批敌人进门。
这次人数更多,五人并排推进。温离双刀挥舞,挡住正面攻势。谢玄青被迫接下侧面攻击,肩伤崩裂,动作慢了一瞬。一名敌兵趁机突进,刀锋直逼燕南泠后背。
她没回头。
左手猛然拍向核心碎片。
血掌印留在晶体表面。
整块碎片炸开强光。
所有符文脱离台面,在空中组成环形阵列。一声低鸣响起,像是古钟震动。冲进来的敌兵齐齐停下,捂住耳朵。
燕南泠喘着气,靠着祭坛慢慢站起来。她看见墙角地面升起一道金属栅栏,正好封住入口。另一侧墙壁裂开,露出藏在里面的弩机,箭头对准室内。
“机关启动了。”她说。
温离迅速后退,回到她身边。谢玄青也收剑回防,目光扫视四周。倒在地上的敌人还没死透,其中一个抬手想摸腰间信号弹。
燕南泠捡起半截匕首,甩手掷出。
刀尖钉入那人手掌,把他钉在地上。
外面的脚步声没停。更多人赶到,开始砸墙。砖石碎裂,灰尘扑落。
谢玄青低声问:“还能撑多久?”
“不知道。”她盯着核心碎片,“但只要它还在,机关就不会停。”
温离忽然说:“他们不会放弃。”
燕南泠点头:“我知道。”
楚后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更近,像是就在庙门口:“燕南泠,你以为这点机关能拦得住我?”
燕南泠走到栅栏前,透过缝隙往外看。火光照亮院落,黑压压一片人影。楚后站在最前面,凤袍未换,手里握着一把短匕。
她抬头,与燕南泠对视。
“你妹妹死了。”楚后说,“你也想陪她一起?”
燕南泠没动。
她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一枚银针。那是从圣女眉心取下来的,一直没丢。
她把银针夹在指间,轻轻敲了下栅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