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进泥土的瞬间,燕南泠指尖一麻。
她没在意,只当是伤口裂开。可就在她翻身上马的刹那,胸口那块碎玉突然发烫,像有火在皮下烧起来。她低头去摸,却发现玉佩安静如常,只是皮肤底下一阵阵抽痛。
萧无痕察觉她的异样,伸手扶住她手臂:“怎么了?”
“没事。”她摇头,“走吧。”
两人带了暗卫,连夜奔袭西北阵眼。计划已定,炸药备好,只等潜入时机。可就在他们穿过密林、接近敌营时,燕南泠忽然停下。
她听见了声音。
不是风声,也不是兽鸣,而是某种低语,从地底传来,断断续续,像是有人在哭。
“你听到了吗?”她问。
萧无痕皱眉:“没有。”
话音未落,她猛地转身,望向北方——那是楚都的方向。星瑶还在那里,被藏在一处废弃药庐的地窖中,由两名暗卫轮班看守。自上回从皇陵脱险后,她们便将星瑶转移至此,以防灵教夺人。
现在,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安。
“我要回去一趟。”她说。
“现在?”萧无痕握紧剑柄,“任务不能拖,齐军随时可能启动阵法。”
“我知道。”她盯着北面,“但星瑶出事了。”
她说不清为什么这么肯定,就像昨夜残卷浮现地图时那种直觉,此刻也一样清晰。她转身牵马,动作干脆:“你带队继续准备突袭,我去去就回。”
“我跟你去。”
“不行。”她看着他,“你肩上的伤还没好,刚才那一战已经让你流了汗。你留下,按原计划行动。”
他沉默片刻,终于点头:“一个时辰内,必须回来。”
她应了,独自策马折返。
夜路颠簸,风刮过脸颊。她一路催马疾行,直到看见药庐轮廓出现在山坳里。门口守卫照旧,见她到来有些惊讶,但没多问。她径直走向地窖入口,掀开木板,顺着石阶走下去。
空气潮湿,油灯昏黄。
星瑶躺在角落草堆上,盖着一条旧毯。听到脚步声,她微微睁眼,嘴唇动了动,又闭上了。
燕南泠走近,蹲下身查看。女孩脸色比之前更白,呼吸浅得几乎感觉不到。她伸手探脉,发现心跳极慢,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生机。
正要取出银针施救,她忽然注意到墙上有什么。
一道字迹。
用血写的。
歪歪扭扭,像是挣扎中刻下的——
“她们要杀双生,一个都不能留!”
燕南泠猛地抬头,看向星瑶。
女孩依旧闭眼,可嘴角竟有一丝干涸的血痕。她立刻撩开星瑶后颈的头发,顿时僵住。
原本只有朱砂痣的位置,此刻多了一道符咒。黑色线条深深嵌入皮肤,边缘泛着暗红,像活物般缓缓向外蔓延。她取银针轻触符文一角,针尖立刻变黑,表面出现细小孔洞。
这不是普通的刻印。
这是会吃人的东西。
她迅速从药囊取出解毒粉洒在符咒周围,可粉末刚接触皮肤就化作灰烬。她再试一次,换用凝血散,结果一样。
无效。
她抬头环顾四周,确认门窗紧闭,无人进入痕迹。守卫也没上报异常。也就是说,这符咒是突然出现的,而且是在她离开之后。
她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摸向自己胸前。那块碎玉贴着心口,温度依旧未退。
难道……
她回头盯着星瑶的脸,低声问:“是你写的?”
星瑶眼皮颤了颤,没睁眼,嘴里却发出声音:“不是我……是它让我写……它说你们都要死。”
“它是什么?”
“那个声音……从骨头里传来的……它说双生只能活一个……姐姐快逃……”
话没说完,她全身一抖,呼吸骤停。
燕南泠立刻按压穴位,掐人中,又喂下一粒强心丸。过了好一会儿,星瑶才缓过来,重新开始呼吸,但意识已彻底模糊。
这时,头顶传来脚步声。
她抬头,看见萧无痕站在地窖入口。
“你怎么来了?”
“你不该一个人回来。”他跳下来,目光扫过墙面血字,脸色沉了下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不知道。”她说,“我刚到就发现了。”
萧无痕走到星瑶身边,低头看她后颈的符咒。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一下边缘。
那一刻,他整个人顿住。
“这个纹路……”他声音低哑,“我见过。”
燕南泠看向他。
“在我母亲身上。”他说,“她死的时候,全身都是这样的字。最后被人用布裹住,放进棺材。没人敢多看一眼。”
他蹲在那里,手指停在半空,像是不敢再碰。
燕南泠盯着他:“你说她临终前说了什么?”
“她说……”他闭了闭眼,“双生不可共存。谁先觉醒,谁就能活下去。”
两人同时沉默。
墙上的血字还湿着,一点一点往下淌。地窖深处,铁链声再次响起。这次不再是缓慢拖动,而是剧烈晃动,哗啦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挣脱束缚。
燕南泠吹灭油灯。
黑暗中,她靠墙坐下,把星瑶抱进怀里。萧无痕拔剑出鞘三寸,背靠对面石柱,警戒后方通道。
谁都没说话。
可就在这一刻,燕南泠脑中忽然浮现文字。
不是回忆。
是星渊残卷。
虚空展开,三行字静静浮现:
【双生诅咒触发,血祭提前】
【至亲之血为引,双魂俱焚】
【逆命者死,顺命者生】
她闭着眼,默默记下每一个字。
残卷消失后,她睁开眼,发现萧无痕正看着她。
“你又梦见了什么?”
她没直接回答,只问:“你知道‘双生’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他说,“但我娘说过,她不是第一个生下孩子的女人。还有一个,和她同一天怀胎,同一天生产,孩子却是男婴。那人后来失踪了,连名字都没留下。”
“然后呢?”
“她说,那个孩子才是真正的命定之人。而她生下的,只是用来挡灾的替身。”
燕南泠低头看怀里的星瑶。女孩额头冰凉,呼吸越来越弱。她摸了摸自己胸前的碎玉,又看了看星瑶颈后的符咒。
两处印记形状不同,可走势相似,都朝着心脏方向延伸。
她忽然明白。
这不是巧合。
有人在同时标记她们两个。
而这场血祭,从一开始就不只是为了夺取力量,更是为了清除多余的存在。
“她们要杀双生。”她低声说,“不是因为害怕我们联手,而是因为我们本就不该同时活着。”
萧无痕没动,可握剑的手收紧了。
地窖深处的铁链声越来越急,金属摩擦石头的声音刺耳难忍。突然,一声重响,像是锁扣崩断。
紧接着,脚步声传来。
缓慢,沉重,一步一顿,正从地道另一端靠近。
燕南泠把星瑶往角落推了推,自己挡在前面。她取出银针,夹在指间,药囊打开,随时准备用药。
萧无痕横剑身前,目光锁定通道尽头。
脚步声停了。
一片寂静。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沙哑,扭曲,分不清男女:
“找到了……第二个……”
燕南泠屏住呼吸。
萧无痕缓缓抬剑。
那声音笑了,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姐姐……妹妹……总得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