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冲天而起,映得边境山野一片赤色。
燕南泠站在山崖边缘,药囊紧贴胸口,那块从鼓架刮下的金属碎屑仍在发烫,热度几乎灼人皮肤。她低头看了一眼,指尖触到布料下的棱角,立刻明白——这不是偶然的共鸣,是信号。
“齐军动手了。”她说。
萧无痕站在她身后半步,剑已出鞘三寸。他没有问依据,只道:“走哪条路?”
“北谷。”她翻身上马,“灵火不会凭空出现,必须有引子。昨夜残卷浮现三行字,提到‘硝石遇冰髓,可凝邪焰’,他们用的必是类似手段。”
两人带了十名暗卫,连夜奔袭。马蹄踏过碎石坡,风在耳边呼啸。途中一名暗卫忽然勒马,指向远处——一道火线正沿着山谷蔓延,所过之处草木焦黑,岩石开裂,火焰呈暗红色,竟不随风势扩散,反而像活物般缓缓爬行。
“那就是灵火。”燕南泠眯眼望去,“不是烧出来的,是‘长’出来的。”
抵达前线时,守军已退至第二道防线。将领满脸焦黑,见她到来,声音嘶哑:“女医快走,那火沾不得,水浇不灭,连铁甲都熔了!”
她没答话,径直走向阵前残留的焦土。蹲下身,用银针挑起一缕未燃尽的灰烬,凑近鼻端轻嗅。一丝甜腥混着硫味钻入鼻腔,她立刻合上药囊,取出纸笔疾书:【硝石为主,辅以燃脂,但核心成分另有来源】。
抬头问守军:“齐军投掷的是什么?”
“圆球状陶罐,抛石机射来,落地即爆,火从中涌出。”
她点头,转身对萧无痕说:“我要硝石、鱼胶、雪山寒髓,还有连弩。”
“连弩?”
“能连发十矢的那种。”
萧无痕当即下令调集物资。半个时辰后,营地一角支起药炉,寒髓入锅熔化,与硝石粉混合搅拌。她亲自盯着火候,手指不停翻动笔记——那是她每夜醒来默记的残卷内容,昨夜新增的一行字清晰写着:【千年冰髓可镇灵火之气,然需固形防碎】。
“用鱼胶裹弹。”她下令。
工匠不解:“鱼胶遇热即化,如何用在火战?”
“正因会化,才能让冰髓瞬间释放。”她将一团混合物捏成弹丸,外层涂上熬化的鱼胶,“外壳一破,内里冰髓炸开,寒雾弥漫,灵火无根,自然熄灭。”
第一批试制十枚,装入改装后的连弩。她亲自登上高台,瞄准远处一处尚未被焚毁的石堆,扣下机关。
十弹连发,划破夜空。
击中目标的瞬间,弹体碎裂,白雾猛然炸开,如井喷般向四周扩散。雾气触及地面残留的灵火痕迹,那暗红火焰竟像受惊般收缩,继而一点一点熄灭。
守军一片寂静。
片刻后,有人低声喊:“火……真的灭了?”
她没回应,只对身后工匠说:“加厚鱼胶层,再掺三分硫粉涂弩臂,防潮耐热。”
改良持续到天亮。新一批连弩部署于三处高地,形成交叉火力网。齐军再次推进时,迎接他们的不再是溃败,而是密集的冰弹齐射。
第一波攻势被压下。
第二波刚出营门,又遭伏击。
第三波派出重甲死士,手持盾牌掩护推进,却被冰弹命中脚下,寒雾升腾,盾牌结霜变脆,顷刻崩裂。灵火失去依托,自行湮灭。
敌阵骚动。
有人大喊:“魏国使妖术!”
士气动摇。
萧无痕趁机带人突袭敌军侧翼。他动作极快,穿过火线时用湿布裹面,避开烟雾。一名齐将正指挥抛石机装填,忽觉背后寒意,回头时剑光已至。
一剑穿喉。
尸体倒地,他迅速搜查,在内襟摸出一张折叠纸页。展开一看,泛黄纸面印着残缺文字,像是某种拓片:
“命定之人的血可灭灵火,然灵火亦可炼其魂。”
他皱眉,将纸收好,带回阵地。
燕南泠接过一看,脸色微变。
“他们在找我。”
“不止是找。”萧无痕低声道,“是要用你。”
她没说话,把纸页放在一旁,继续查看战报。直到夜深,守军轮岗换防,她才独自坐在帐中,闭眼休息。
意识沉入黑暗。
星渊残卷再度开启。
虚空浮现光影,一张地图缓缓展开——正是齐军营地全貌。她睁眼不动,默默记忆:主帐居中,粮仓三处,分别位于西北、东南、正北。每一处位置,都与星瑶曾描述过的“血祭台”方位完全吻合。
她立刻起身,取来炭笔,在羊皮纸上重绘布局。三座粮仓构成三角,中心点恰好是地下水源交汇处。
“不是存粮。”她低声说,“是阵眼。”
萧无痕走进来,听见这句话,脚步一顿。
“你说什么?”
“他们根本不想打赢这场仗。”她指着图,“灵火不是武器,是祭品。每一次焚烧,都在激活地脉中的符文。三处粮仓底下,埋的是血祭阵的节点。”
“所以才会选在边境?”
“因为这里靠近星渊裂隙。”她抬眼看他,“昨晚玉佩碎裂,红光北射,不是警告,是呼应。他们等这一刻很久了。”
帐外传来巡哨的脚步声。
她吹灭油灯,只留一盏小烛。火光映在纸上,那些线条仿佛有了生命。
“我们必须毁掉其中一个阵眼。”她说,“只要中断能量流转,整个仪式就无法完成。”
“哪个最容易攻破?”
“西北。”她圈出位置,“地势低,守备松,且靠近水源,适合突袭。”
萧无痕点头:“我带暗卫去。”
“不行。”她摇头,“你肩伤未愈,刚才那一战已经牵动旧伤。我去。”
“你不懂武。”
“但我知道怎么引爆炸药。”她打开药囊,取出几包密封好的粉末,“硝石加炭粉,塞进陶罐,用火折子点燃,足够掀翻半座仓库。”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开口:“让我陪你去。”
“可以。”她站起身,把图纸卷好塞进袖中,“但听我指挥。”
两人走出帐篷。夜风拂面,远处山峦轮廓模糊。她仰头看了一眼北方天空——那里依旧泛着淡淡的红光,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她收回视线,迈步向前。
走到马匹旁,她忽然停下。
从药囊最底层摸出一块碎片——是昨夜碎裂玉佩的一角,边缘还带着星纹印记。她握紧它,放入胸前内袋,贴近心跳的位置。
然后翻身上马。
马蹄启动的瞬间,一滴血从她指缝滑落,砸在泥地上,渗进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