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昏迷前那句话在耳边反复回响。燕南泠坐在灯下,药囊摊开在桌上,银针一根根摆好。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旧伤隐隐发热,像是有东西在皮肤底下流动。
她闭了闭眼,靠在椅背上。太累了。从昨夜到现在,没合过眼。
意识沉下去的瞬间,眼前浮现出一片虚空。星渊残卷的空间里,三行字缓缓浮现——“你母亲为守卷人,死于灵教血祭。”
她的呼吸停了一瞬。
这行字没有像以往那样转瞬即逝,而是停留了几息,如同刻进记忆深处。她猛地睁眼,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手指颤抖着摸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提笔将那三句话写了下来。
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格外清晰。
屋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被推开时发出轻微的响动,温离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纸页。她脸色发紧,眼神直直落在燕南泠脸上。
“查到了。”她说,“你母亲……是云七娘的师姐。”
燕南泠握笔的手一顿,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团。
温离把那张残页放在桌上,指尖点着其中一行字:“边陲药庐女医燕氏,通晓古文,疑似守卷人后裔,已清除。”她声音压得很低,“这份档案十年前就被封存,若不是楚宫刺客牵出旧案,根本不会有人翻到它。”
燕南泠盯着那几个字,喉咙发干。
“守卷人后裔”这几个字像钉子一样扎进脑子里。她想起云七娘某次喝酒时说的话——“你和她一样,都是不该活下来的人。”
那时她以为那是醉话。
现在看来,每一句都有深意。
她下意识摸向腰间短匕,指腹擦过匕柄底部那个“玄”字。谢玄青送她这把刀时只说了一句:“信得过的人,才配拿它。”
可云七娘看到这把匕首时,却沉默了很久,最后才说:“你母亲也有一把这样的刀。她说,守卷人的血,只能为自己人流。”
当时她不懂这话的意思。
此刻却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她忽然记起一个画面——很小的时候,下雨天,有人把她推进地窖。那人披着蓑衣,脸看不清,只记得她说:“别出声,他们是来杀守卷人的。”
然后外面传来打斗声,火光映在墙上,越来越暗。
她一直以为那是噩梦。
原来那是真的。
“所以云七娘收留我,不是因为善心。”她开口,声音很轻,“她是知道我是谁的女儿,才把我带在身边。”
温离点头。“守卷人传承历来是姐妹相继。你母亲死了,下一个就是你。她在等你长大,等你觉醒。”
燕南泠的手指收紧,指甲掐进掌心。
原来她不是无根的野草。她是被人拼死藏起来的遗孤。
窗纸突然撕裂。
一支黑羽短箭破空而入,直射梁柱,尾端剧烈震颤,发出嗡鸣。箭杆上刻着一个扭曲的火焰形印记——正是“灵”字图腾。
温离立刻拔刀,横扫而出。第二支暗器刚露头就被击偏,撞在墙上碎成几片。
她冲到窗边,探身查看。院墙外空无一人,连脚印都没有。
“机关弩。”她回头说,“隔了三条街也能射到这里。”
燕南泠站起身,走到箭前。她伸手握住箭杆,用力拔下。木头带着摩擦声离开梁柱,留下一个黑洞。
她翻过箭尾,仔细看着那个“灵”字。线条熟悉得让她心口发紧。
这是灵教的标记。他们知道自己在查什么。
也知道自己快要知道了真相。
“他们怕我找到答案。”她说。
温离走回来,站在她旁边。“那就说明,我们没走错路。”
燕南泠把箭放在桌上,打开药囊,取出一块布开始擦拭银针。她的动作很稳,一根接一根,仿佛只是在做日常功课。
但温离看得出来,她的指节泛白。
“接下来怎么走?”温离问。
“去城隍庙。”她说,“十年前,我母亲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那里。当时的记录说她去取一份密卷,之后便再没人见过她。”
温离皱眉。“现在去?外面可能还有埋伏。”
“越危险越要动。”她将最后一根银针插回发间,“他们今晚动手,说明还不确定我知道多少。我要让他们以为我只是被动防守,实际上已经往前走了几步。”
温离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还真是半步都不让。”
燕南泠没回应,只是拿起那支刻着“灵”字的箭,塞进袖中夹层。她走到门边,拉开门。
夜风灌进来,吹动桌上的纸页。
她迈出一步。
温离跟上。
两人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院外屋檐上,一道黑影静立片刻,随即跃起,踩着瓦片疾行而去。
屋内烛火跳了一下。
桌上的笔记翻开一页,写着三行字:“你母亲为守卷人,死于灵教血祭。”
墨迹未干。
一滴水落在纸上,迅速晕开最后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