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青丘连绵的山峦间,狐狸洞四周静谧祥和,唯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和远处瀑布的水声。
洞内,夜华正执一支狼毫,在宣纸上细细勾勒。烛光摇曳,映着他专注的侧脸,也映着榻上已然沉睡的白浅。他画的,正是白浅此刻安睡的模样,眉眼间的慵懒与恬静,被他捕捉得恰到好处,笔触温柔,仿佛怕惊扰了画中人。
待最后一笔落下,夜华搁下笔,凝视画卷片刻,嘴角噙着一丝浅笑,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好收起。他走到榻边,替白浅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至极。看着她沉睡的容颜,他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柔情,静默片刻,才转身轻步离开,去偏殿陪早已等得有些困倦的阿离。
夜华离去不久,狐狸洞口悄然出现三道身影,正是奉了天君之命前来青丘的天枢、伽昀与伽叶三位仙者。他们行事谨慎,不欲惊扰,却不料甫一进洞,便对上了一双刚从睡梦中醒来,带着几分惺忪迷茫的眸子。
白浅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三个陌生的天界仙者,声音带着初醒的微哑,淡淡问道:“你们是何人?深夜到访我青丘,所为何事?”
三位仙者见白浅醒来,连忙上前行礼。天枢仙者为首,恭敬回道:“小仙天枢,奉天君之命,前来拜见太子殿下。”
伽昀亦随之躬身:“小仙伽昀。”
伽叶同样行礼:“小仙伽叶。”
白浅听说是天君派来见夜华的,心中了然,想来是天宫又有何事了。她神色未变,只淡淡道:“夜华他在偏殿陪阿离,迷谷,”她扬声唤道。
“姑姑,迷谷在。”迷谷从外面应声而入,看到天枢三人,略一怔,随即恭敬地站在一旁。
“你带三位仙者去偏殿寻夜华吧。”白浅吩咐道。
“是,姑姑。三位仙长,请随我来。”迷谷说着,便引着天枢三人往偏殿而去。
***
与此同时,九重天之上,洗梧宫内却是另一番景象。素锦侧妃立于窗前,望着青丘方向的夜空,脸上满是嫉恨与不甘。自从夜华带着阿离住进青丘狐狸洞,对她这个名义上的侧妃不闻不问,甚至连天宫都鲜少回来,这让她如何能忍?尤其是想到夜华对那个白浅的维护与看重,她的心就像被毒蛇啃噬一般难受。
“太子殿下竟为了那个青丘女君,长期滞留凡俗之地,简直是置天规祖制于不顾!”素锦猛地转身,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她身旁的侍女辛奴连忙上前,低声道:“侧妃娘娘息怒,太子殿下对那白浅上神,或许只是一时新鲜……”
“一时新鲜?”素锦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本宫看他是被那狐妖迷了心窍!不行,绝不能让她如此得意!”她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抹算计的光芒,看向辛奴,厉声道:“辛奴!”
“奴婢在!”辛奴心头一凛。
“你即刻去一趟青丘狐狸洞!”素锦压低声音,语气冰冷,“务必想办法,让那个青丘白浅当众难堪!本宫要让她知道,谁才是这洗梧宫未来的女主人,谁才配站在太子殿下身边!”
“这……”辛奴有些犹豫,“姑姑,青丘毕竟是白浅上神的地界,万一……”
“怕什么!”素锦厉声打断她,“你是奉了我的命令,代表的是洗梧宫!她白浅尚未与太子殿下正式成婚,夜华便常住她那里,本就不合体统!你只需将这话挑明了说,让她青丘的脸面扫地!出了事,有本宫担着!”
“是,奴婢遵命!”辛奴不敢再多言,领命后匆匆离去,化作一道流光,直奔青丘而去。
***
青丘地界,灵气充沛,祥和安宁。辛奴化作人形,大摇大摆地闯入青丘腹地,脸上带着几分倨傲。她正欲前往狐狸洞,却被一个拄着拐杖,看起来颇为精明的小狐狸拦住了去路——正是青丘的管家迷谷。
迷谷上下打量着辛奴,见她一身天界侍女服饰,眼神不善,便皱眉问道:“你是何人?我青丘岂是外人能随意擅闯的地方?还请速速离去!”
辛奴见拦路的不过是个小仙童模样的精灵,心中更是不屑,下巴微扬,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妖精,也敢拦我去路?我乃九重天洗梧宫素锦侧妃娘娘身边的侍女辛奴,特来请我们太子殿下回宫!”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四周,故意放大了声音,带着讥讽的口吻说道:“你们青丘的白浅上神,与我家君上尚未正式成婚,便如此将太子殿下留在自己洞府中,日夜相伴,孤男寡女,成何体统?传扬出去,岂不坏了我天界太子与青丘上神的名声?”
辛奴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能让附近几只正在林中嬉闹的小狐狸和几位居住在附近的青丘长者听到。青丘民风淳朴,最是护短,尤其是对白浅这位姑姑,更是敬若神明。
果然,话音刚落,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狐便拄着拐杖走了出来,怒视着辛奴,沉声喝道:“哪里来的泼妇,竟敢在我青丘胡言乱语!我家姑姑何等身份,肯屈尊降贵,太子殿下那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如今你们反倒嫌弃起来了?真是不知好歹!”
“就是!”旁边一位年轻的狐女也叉着腰,柳眉倒竖,“我们姑姑貌美无双,身份尊贵,能看上你们太子,是给足了天界面子!你们君上倒好,带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身边还有你家那位侧妃娘娘不清不楚的,如今还有脸跑到我们青丘来大放厥词?赶紧滚!我们青丘不欢迎你这种满嘴喷粪的东西!”
“滚出去!”
“别脏了我们青丘的地!”
周围的青丘百姓越聚越多,群情激愤,对着辛奴怒目而视,口诛笔伐。他们虽修为不及天界仙者,但护短之心炽热,气势上丝毫不输。
辛奴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她没想到青丘的百姓如此蛮横,竟一点不给天界面子。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指着众人,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们……你们这些蛮荒之辈,竟敢对天族不敬!”
“敬?你也配谈‘敬’字?”一位青丘汉子上前一步,作势要动手,“再不滚,休怪我们不客气,将你扔出青丘!”
辛奴见对方人多势众,且个个眼中都带着不善,知道自己再留下去讨不到好,反而可能真的被打,心中又惊又怒,却不敢再逞口舌之快,只得恨恨地瞪了众人一眼,撂下一句“你们等着”,便狼狈地转身,化作一道流光,仓惶逃离了青丘。
看着辛奴落荒而逃的背影,青丘百姓们发出一阵哄笑,纷纷议论着那侍女的无礼和自不量力。
迷谷站在一旁,掩着嘴偷笑,心想这素锦侧妃派来的人,可真是自讨苦吃,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迷谷,笑什么呢?”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迷谷回头,见是白浅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他连忙收敛笑容,小跑过去,躬身道:“姑姑。”
白浅目光扫过刚才众人聚集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一丝不友善的气息,她淡淡问道:“方才发生何事了?我好像听到有些吵闹。”
迷谷便将方才辛奴前来,如何口出不逊,被青丘百姓怒斥赶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白浅。
白浅听完,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眸色清冷,唇边却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淡淡道:“素锦么……倒是会挑时候。”她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随她去吧。一群跳梁小丑,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话虽如此,白浅心中却已将素锦这个名字,又记上了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