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着鱼肚白,一片片碧青色的麦田从脚下向后退却。
“啊——”
司马郁大口的吞吐着晨曦的微光,树木河流此时都变成了缩影。
有种在坐云霄飞车的感觉。
但是他没有安全帽和护目镜。
猎猎的风吹的他不太能睁开眼,发髻上绑着的蔻梢绿色发带在脑后啪啪作响。
一路向东而去,晨光仿佛都快追不上他了。
“冷吗?”涂山弘问道。
因着司马郁耳朵靠在他后脑勺上,那低沉的声音也是从后脑勺上传过来的。
“还——好——”
司马郁将双手插入老狐狸那厚厚的毛发下。那皮肤传来的温度比他的体温略高,所以并不觉得多冷。
“他在你心里果然多一些,这么快就不生气了。”涂山弘说道。
声音有些许怨怼,震的司马郁脑袋发颤。
“你再这样,我就撒手了。”司马郁坐正了身子威胁着。
“你休想!”
涂山弘有些害怕,箍着司马郁腰身的尾巴,又紧了紧。
“抓好了,我要加速了。”涂山弘说着,腾空一跃,眨眼间巍峨的楚王宫矗立在眼前。
晌午的太阳照的人很舒服。
二人悄咪咪的趴在屋檐上。
“他住哪里?”涂山弘问道。
“我没进来过,不知道。”司马郁有些许失落。
“有带什么他的东西吗?”涂山弘问道。
司马郁想了想,将无名指上的戒指拔了下来:“这他送我的,行吗?”
“行吧。”涂山弘将戒指置于掌心,催动咒诀。
就见那金色小圈在他手掌心翻腾了一下,漂浮在了半空中,转了一圈,朝一个方向飞去。
涂山弘同司马郁打扮成小内侍模样,赤帻褐袍,跟着那金戒指走着。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做什么?”一个身穿皂色衣袍,内官模样的人呵斥道。
金戒指立马钻入涂山弘的袖笼中。
“二王子说他丢了一只玉韘,我俩在此处寻找呢。”司马郁低头行礼用自己本来的声线恭敬回道。
这宫里的规矩他还是懂一些的,毕竟,他干过。
这是他来大汉的第一份职业。
说到内侍这一行业,他可太有发言权了。
年龄合适,生理构造合适,工作经验合适。
不过现下没工夫说这些。
涂山弘听了,立马低头找着什么。
不一会儿,他真的手里拿着一只玉韘,掐着嗓子大呼:“找到了,找到了!”
那内官便没多说什么,放他俩走了。
司马郁恭恭敬敬的捧着那玉韘,涂山弘继续催动金戒指寻路。
两人曲曲折折,终于在花径旁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人头戴紫金祥云冠,两条红色绸带穿着珍珠从两鬓垂下,着一身紫纹藏青色袍裾,下摆将将盖在红纹黑底的双尖翘头丝履上,尽显高贵的身份与无上的尊贵。
二王子的仪仗里有很多人,为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二人只得隐了身形,躲在树后。
“夫人累了吗?”那声音清爽,带着些许宠溺。
那伟岸身姿的边上,一个贵妇打扮的女人,露了半张脸,霞色的脸颊,水水润润的,看的出来被养的极为娇嫩。
司马郁下意识抹了抹脸颊上的淡淡疤痕,边上的涂山弘见了,抿了抿嘴。
“二郎,我不累……哎哟,小家伙踢我了。”
“是吗?为夫那可要好好听听……”
就见那蓝紫色的背脊弯了下去。
司马郁双手攥拳背过身去,不想再看了。
还有什么好看的。
自己又不能生。
突如其来的妒意,将掌心抠的发白。
“要过去说话嘛?我可以……”涂山弘见司马郁脸色不好看,小心翼翼问道。
“不必了,走吧。”司马郁压抑着情绪说道。
那是孕妇,被他二人吓着怎么办。
更何况也没必要问什么了。
他过得极好。
好到让人嫉妒。
司马郁一路上琢磨着着自己见了刘景,是该大吵大闹,揍他一顿,还是高冷的骂他一顿,再潇洒离开。
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
他不想动手,也不想动口。
是自己配不上他了。
他们才是一对。
一对狗男女!
可是他此时若是出现,人家才是正经夫妻,他又算什么?
没结婚,就是公家的。
刘景若还对他有情,那他就是第三者。
司马郁还没堕落到那个地步。
他不想承认,却又无法否认,他们是真般配啊。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这楚王宫的。
只知道自己一直浑浑噩噩的骑在老狐狸的肩上。
午后的阳光依旧温暖,春风拂面,本该心神爽朗。
可司马郁此时只觉如坠冰窟。
那人真的,不要他了。
一想到这个,有个地方,仿佛被万蚁噬咬般疼痛。
“这戒指你还要吗?”涂山弘问了一嘴,尾巴尖尖挑着那枚戒指,悬于司马郁面前。
“那是团子名义上母亲的遗物,不能丢。”司马郁声音有些许颤抖,悻悻摘了戒指,套在了手上。
明明是脑子有的喜怒哀乐,可是心为什么会真的在疼?
司马郁不理解。
那一定是罗樾那一巴掌的后遗症,一定是的。
涂山弘只觉得脖颈处湿湿的。
仿佛回到了那一世,她伏在他的肩头,泪水洇湿了他的衣襟。
她与他诉说着丈夫宠爱别的妻妾,诉说着她的寂寥。
那一夜后,他们有了涂山昭。
现下的时机似乎也刚刚好。
涂山弘的师父,经常喜欢戏弄情侣们,可谓是分手大师一般的存在。
涂山弘耳濡目染的也学了些手段。
但是听到司马郁在背后哭,他又后悔了。
他怎能忍受让他难过。
“我们现在去哪里?”涂山弘收起了自己的龌龊心思,待身后哭声渐渐停了,轻轻问道。
司马郁抹抹眼睛,嗓音沙哑:“去街市口,买两锅煎包。”
化悲愤为食量,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不舒服的时候,吃点东西就好了。有的时候撑的不舒服了,他也会这么干,这是干饭人的自我修养。
楚地物产丰盛,这彭城做为国都则更甚。除非自己做,这水煎包在别的地方可吃不到。
毕竟这个时代,油这种东西,可金贵了。
煎炸这种烹饪手段并不多见。
洛阳城内,火烧云染了半城高墙,七彩的祥云边绽放出潋滟的光芒。
待天边紫红色的霞光慢慢敛去,一人一狐又蹿入了城里。
路上没用多少时间,主要是他们这进城方式太过于显眼了,得趁夜色。
昏黄之时,守卫们便已经开始懈怠。
小团子一日没看到司马郁,有些许思念。
不过他今天也挺忙的,便没有太多思念的时间。
今日多了三个小伙伴,四个小家伙在传舍里,上蹿下跳玩的不亦乐乎。
那三个怪孩子,不似庄子上其他小孩,他们不太会说话。
小团子便跟个小老师一般,教他们说话,教他们用手拿东西。
不然这三个怪孩子,看见什么都喜欢用嘴叼的。
“这是筷子,吃饭要用筷子。”午食时,团子惊讶的看着三小只直接将头埋在饭碗里狼吞虎咽。
幸好罗樾将那三人头发发色改了,不然,更怪异了。
除了糕糕是一头银灰色头发,其余二人都是银白色。
对于狼来说,三小只是已然成年了,但是对于人来说,他们的智商也不过停留在三四岁孩童程度上。
卷卷盯着团子小案上的一块肉眼露金光,旋即微微张着嘴,可怜巴巴的盯着团子。
团子:这是要抢我的剧本啊。
团子被盯得要炸毛了,心生恻隐,将那块肉夹给了卷卷。
卷卷一口便吞了。
“要慢慢咀嚼碎了再吃的!”小团子嚷嚷道。
卷卷点点头,又可怜巴巴的盯着下一块肉。
他以前从未吃过这种口味的食物。
毕竟狼可没有那么多的味蕾,主要就是判断食物是否新鲜是否有毒罢了。
它们对甜味也不是十分敏感。
而且因为小乖的缘故,他们几个天生都是色盲,毕竟狼和狗一样,都视网膜中都只有两种视锥细胞。
正常人是三种。
而皮皮虾有十六种。
这也是司马郁觉得神奇的地方,这三小只的毛发竟然能缓解色盲症。
这是传说中七步之内必有解药的意思么?
果然是负负得正了。
不过现如今三狼化成人形,视觉同之前也不一样了。
不知日后大道飞升,又会看到何种景象。
像皮皮虾那般吗?
能看到更加多姿多彩的世界,在漆黑一片的深海中,也能通过判断微小的色差,寻觅猎物。
很难想象它们看到的彩虹,是多壮观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