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我一直教导你,凡事皆以家族利益为先,你如今所做之事倒还真是让我与老祖失望。”
暂代家主之位司秉文从暗处走了出来,脸上带着难掩的失望之色。
“三叔公,我......”
司景阳现在百口莫辩,今夜他毕竟是瞒着一众族人出来的,又被老祖亲自抓个正着,即便他如何辩解也无人相信他的话了。
“行了,你的罪过事后再议”,司家老祖沉沉发话:“现在,继续照你的计划行事,算是将功补罪吧!”
现在的司景阳心里无比苦涩,他知道二房一脉算是完了,但面对老祖,他又不得不从,只无比艰难的说了一声“是”。
在族人的注视下,司景阳让人围住了南门却不攻,行儿早已在书信中写过,他们会解决何绅的守军,剩下的便是自己人了,无需注意,只待信号传来,南门便会打开。
司景桓冷漠的看着自己这位二弟,不带丝毫感情,他轻轻走到老祖身后,鞠躬道:“老祖,今夜我等若是助董武破城,日后便没了制衡他的手段,倘若日后他想清算我司家......”
他并没有将话说完,作为小辈,他只需提上一嘴便是,说得多了,反而僭越了。
“此事我不是没想过”,司直粲瞬间就明白了自家小辈的意思,沉思片刻平静道:“归根结底,我们都是在为司家寻找一条生路,但前提是入了盛京,才能谈未来。你无需担忧,老祖我现在还没死呢,就算借他董武十个胆子也不敢与我们翻脸!”
这句话叫他说的中气十足,直到此刻,司家老祖才一改往日在董武面前谦卑的模样,城府尽显。
中州实力不弱于董武德节度使不在少数,甚至有些性格要比董武更加温和。
但为何他司家执意要选董武,而不是其他人?
无非便是凉州甚远,董武又不知晓他们世家大族的道道,即便有几分脾气,但到了盛京也不过是被拔了爪牙的老虎罢了。
说到底,这江州还是他们这些士族的天下,即便是何绅,也不敢城中士族彻底得罪,因为那个代价他担待不起。
同理,就算董武入主盛京,他敢屠戮城中士族么?
一样是不敢的。
董武野心勃勃,其志绝不在区区一个江州,但他初来乍到,一路又烧杀抢掠,惹得民生怨道,若不取得江州士族的支持,怕是以后将会寸步难行。
他不会做此自掘坟墓的决定。
再者说了,他们这些士族能传承千年,依旧屹立不倒,手里哪能没有底牌?
世上所有的底气,都源于自身强大的实力。
靠他人的,终究不长久,这也是司直粲为何自信的原因。
二人说话间,城内火光再次闪烁,紧接着,伴着“吱嘎”一声的沉闷声响,那封闭的城门缓缓上升。
除却二房之人以外,一众司家之人脸上终是露出了笑容。
作为士族,门第之见那是植入骨子里面的,以前他们拿何绅毫无办法,只能灰溜溜出城。
但今日不同于往日,何绅死期将至了。
......
城门之内,任风流与朱子并肩而立,身后是紧紧跟随的司行和一众姗姗赶来的江湖客们与百姓。
任风流虽有些疑惑,为何澹台敬明与笑千愁还未赶来,但他相信二人的实力,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现在身后跟着百姓,为了防止忽生变故,便让杜家之人打开了城门。
他与朱子面色平静,毕竟二人见过太多世面,很难为外物所动。
倒是一旁的司行,正满脸忐忑的望着缓缓上升的城门。
数月与父亲分离,历经生死,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知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他有太多话想要对父亲诉说,更想让父亲亲眼看看自己现在的改变。
终于,沉重的城门彻底洞开,城外风霜裹挟着刺骨寒意扑面而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方的父亲大人,司行欢呼雀跃的挥手,一边小跑着往司景阳方向冲去,想要给父亲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而,预想中父亲激动上迎的画面并未出现。
他确实站在那里,但司景阳的脸上并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反而苍白如纸。眼神不断躲闪,脸上更是挂着深深的惶恐与不安。
“父亲大人......”
司行心中感到疑惑,那股热切瞬间冷却了大半,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却又威严的声音,如寒冬冰锥,骤然刺破了这诡异的寂静:“司行,许久不见了。怎么见到老祖也不知行礼了?”
仅仅一句话,顿时让司行全身僵住,脚步硬生生的停下了。
他循声望去,瞳孔猛然收缩,只见老祖在三叔公和伯父的簇拥下,缓缓从司景阳身后的阴影中走出——
司家的核心人物,几乎尽数在此!
司直粲的目光如两把冰冷的利刃,在司行的脸上缓缓扫过,不带丝毫祖孙温情,只有漠然与审视:
“私自传信,勾结杜家,你是想害了我司家不成?你眼里,可曾还有我这个老祖?”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犹如一盆冷水,从头到脚的泼在了司行身上。
司行面带怯意,颤巍巍的看向父亲,却见司景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微微偏过头去,不敢再看他。
“老祖...我......”
毕竟是司家老祖,司行对他的惧怕甚至到了骨子里,他开始绞尽脑汁思索着如何回答。
然而一旁的任风流早将这里的变化尽收眼底,他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轻轻上前半步。
看似随意,却恰到好处的将失魂落魄的司行挡在了身后半侧,独自面对着司家众人,尤其是那位深不可测的老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前辈所言到是过了,父子之道,天性也。是乃人伦之始,天道所赋。司师弟与伯父本应相见,怎么到了前辈嘴里,反倒成了大逆不道之事?还是说,前辈修仙修傻了,已经没了感情?”
他可不是司家的人,话语里也没有半分敬意与客气。
作为仗剑书盟首席,他任风流有这个底气!
更何况,朱子还在后面,又岂能让司直粲欺负他仗剑书盟之人?
再者,眼前这位司家老祖,很明显的没带任何善意前来,若是让他堵在此处,城中百姓还如何出城?
他的谋划,在此刻突生了变故,但他照样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