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降吉、姬旦和姜梦文跟随着人流进入到了戏梦园的内部,来到了那条满是“出将门”的,长长的走廊。
今天在戏梦园里上值的,是一个长得圆滚滚的小堂倌。
圆脸,圆眼,圆鼻头,圆润的嘴唇边挂着温和圆融的笑容。
尹降吉三人出示了他们的戏票后,小堂倌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张空白的戏折子,还有一支毛笔。
“请把你们想要在戏梦园里体验的梦境,写在戏折子上。”
三人依言照做,在戏折子上写下了内心渴望体验的梦境,交给了小堂倌。
“几位戏友请稍等,我这就把你们的戏折子呈给园子里的梦笔,梦笔会根据你们的需求,替你们编写梦境戏本。”
言罢,小堂倌拿起尹降吉三人的戏折子,小跑着,来到走廊的尽头,推开了一扇厚重的木门。
门上挂着一块牌子,写着“后台重地,闲人免进”。
门后面是一间极宽、极广的房间。
放眼望去,看不见房间四边的墙壁。
房间里放着成百上千张的案几。
每一张案几的上方,都悬着一支毛笔,正在书写着各式各样的梦境。
定睛细看,可以看见这些毛笔的笔杆上刻写着喜、惧、噩、正、思、寤六种不同的梦境类型,代表了这些笔擅长的创作方向。
小堂倌把尹降吉他们的戏折子分别交给了三支不同的梦笔。
梦笔按照尹降吉他们的要求,在戏折子上洋洋洒洒的书写起来。
一段一段的情节在纸面上成文。
戏折子的长度原本只有人的手巴掌那么长。
随着梦笔的书写,戏折子的长度逐渐拉长。
多余的纸张,从桌面拉到了地上,在地面交织成了错落的网格。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第一支梦笔完成了作品。
小堂倌将它写好的戏折子卷成一个纸筒,交到了姬旦的手上。
“您想要的梦境已经编写完成了。”
小堂倌从袖中摸出一个造型奇特的火折子交给了姬旦。
这个火折子是用某种动物的指骨打磨而成的,骨节处刻着细碎的符文,掂在手里轻得像一缕烟。
“握着这根指骨,想象您渴望的梦境。等到指骨上燃起心愿之火,用火焰点燃您的戏折子,您就知道该到哪一间包厢去体验梦境了。”
姬旦依言照做,用双手握紧了那截指骨,心里想着:“母亲,我想见您一面,问清楚我想知道的那件事情。”
“噗——”
指骨上燃起了幽蓝色的心愿之火。
姬旦用火焰点燃了手上的梦境戏本。
蓝色的焰苗吞没了白色的纸张和黑色的文字。
戏本寸寸成灰。
燃尽的纸屑散入空气,立刻就会变成尘烟,消失不见。
待到纸张燃尽,最后的灰烟在空气中组成了一个数字:二十七。
小堂倌恭敬的邀请姬旦:“您的包厢在二十七号,请随我来。”
姬旦对尹降吉和姜梦文说:“我先进包厢去体验我的梦境了,待会儿见。”
然后,跟在小堂倌的身后,来到了二十七号出将门。
掀开门帘,进入其中。
门后面是一座阳光明媚的牡丹花园。
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正拿着剪刀在修剪花枝。
她的长相极美,气质极贵,眉目间凝着不染尘俗的从容和淡定。
“母亲。”
姬旦对着妇人躬身一揖。
妇人笑看着他。
“阿四?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姬旦凝眉看着妇人,似是在组织语言。
沉吟片刻,他问妇人:“孩儿想问母亲一件事情。您当年为什么要杀掉孩儿的两位兄长?”
……
同一时间,尹降吉和姜梦文也拿到了他们的梦境戏本。
“待会儿见。”
“嗯。”
两人分道扬镳,在小堂倌的引领下,进入了各自的戏剧包厢。
尹降吉在戏折子上写下的心愿是让他回到消失前的无衣镇去看一看。
赵子缨委托尹降吉到梦澜幻域里去寻找这座消失的小镇。
但是尹降吉对镇子并不熟悉。
于是,他便想着借助戏梦园的戏票,提前来这座小镇踩踩点,以便为日后的调查做好准备。
掀开门帘,愿望中的小镇出现在了眼前。
镇子的形状狭长如龙。
里面建筑着一排排青瓦灰墙的民居。
青石铺成的巷道四通八达的穿梭在屋舍间,仿佛人的血管和经络。
道路交汇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集市。
集市的中央有一座古戏台。
尹降吉降临的地方,距离小镇的大门不远。
抬眼便能看见镇子门口那块写着“招摇山,无衣镇”的地名石碑,还有站在石碑旁边的姜梦文?!
四目相接。
尹降吉和姜梦文同时开口:“你怎么会在我的包厢里?”
沉默。
两个人互相打量,都怀疑是对方走错了地方。
片刻的寂静后,姜梦文率先打破僵局,问尹降吉:“赵大人应该对你说过这座镇子的事情了吧?”
尹降吉点头。
“赵大人告诉我,无衣镇曾是大名鼎鼎的梦魇猎人小镇。五十年前的某一天,镇子发生了意外,整座小镇连同所有的镇民,都凭空消失了。”
“是的。”姜梦文坦言,“这座镇子是我的家乡。小镇消失时,我已经离开了镇子,侥幸逃过了那场劫难。”
其实,尹降吉对姜梦文和无衣镇的渊源早就有所猜测了。
当初,赵子缨以无衣镇为蓝本训练噩梦司的考生时,姜梦文的表现就格外的反常。
她不顾同队队友的劝阻,一意孤行的要查出小镇镇民失踪的真相,被赵子缨狠狠的惩罚了一顿。
尹降吉一直不理解姜梦文为何会如此执拗,直到赵子缨告诉他无衣镇是一个梦魇猎人的小镇,他才对姜梦文的动机有了猜测和联想。
尹降吉和姜梦文才相遇时,姜梦文曾在无意间透露过,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和朋友。
结合无衣镇的惨剧,尹降吉便有了一个猜测,姜梦文或许是无衣镇的幸存者。
但事涉姜梦文的隐私,姜梦文不主动开口,尹降吉也不便多嘴询问。
直到此刻,听姜梦文亲口言明,尹降吉才做实了心中的猜测。
姜梦文不知道尹降吉内心的千番思绪,万般猜测,提议道:“我们一起到镇子里去逛逛?”
尹降吉“嗯”了一声,跟随姜梦文踏入了空无一人的无衣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