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剪纸人不知道它投了多少点,闭着眼睛乱猜:“十点?”
它蒙对了。
按照规矩,它可以向前走双倍的步数,也就是二十步。
巨型剪纸人高兴坏了,连声赶声的说着:“好耶!好耶”,从原地跳了起来,欢快的朝前走了二十步。
结果,二十步所在的棋盘格上,放着它自己设置的青铜门把手。
“倒霉!倒霉!真倒霉!”
巨型剪纸人的身体像水车的叶片,焦虑的转来转去,对折、打开,打开又对折,反反复复,旋动了好几圈。
尹降吉被它滑稽的动作逗笑了。
“是你自己非要定这条规矩的。愿赌服输。自己挖的坑……”
“我跳!”
巨型剪纸人大义凛然的拉动了门把手。
“咯吱——”
开门的声音传来。
门把手移动。
一扇虚幻发光的大门在巨型剪纸人投中的棋盘格上打开了。
“咕咕咕”的鸟鸣声,从门后传出。
门的后面,亮起了无数双闪烁着诡异幽光的黄眼睛。
一段烟云状的文字在棋盘格的上空成形。
“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
尹降吉的心里生出了不妙的预感。
下一瞬,一群巨型的猫头鹰“咕咕咕”的叫着从棋盘格上洞开的发光大门里扑了出来。
尖锐的鸟喙和鸟爪同时发力,围住巨型剪纸人猛啄、狂抓。
巨型剪纸人不堪攻击,纸片做的身体被戳出了无数的孔洞。
一条手臂被凶鸟衔住,狠命的往天上拽,身体也被带着飞了起来,离开了地面。
巨型剪纸人单薄的手臂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撕拉”一声从身体上断裂开了。
残破的身体飘飘悠悠的自半空中落向了地面。
可惜,残躯还没有接触到地板,凶戾的猫头鹰便群起而上,将巨型剪纸人撕成了碎片。
碎片落地。
巨型剪纸人用仅剩的嘴部残片,悲催的对着尹降吉呐喊:“快!接着投掷五木!你走棋了,我的惩罚才会结束!”
然而,尹降吉没办法继续游戏了。
他也被巨型剪纸人引来的猫头鹰缠住了,身边围满了利爪、钢喙,还有起起落落的翅膀。
尹降吉的手臂和后背都被啄伤了,头发也被抓成了鸡窝。
他一边披头散发的抱头鼠窜,一边埋怨这场灾祸的始作俑者:“祖宗,你自己城门失火,殃及我这条无辜的池鱼干嘛?”
巨型剪纸人没办法回答他了。
它的嘴巴也被猫头鹰撕烂了,变成了一堆无用的废纸片。
尹降吉无语了。
他被巨型剪纸人拉下了水,只能发奋图强的自救了。
尹降吉的目光迅速的在棋盘上扫过一圈,锁定了五木散落的位置。
然后,伸手进袖子里一通摸索,找出了赵小丁御鸟的骨哨。
尹降吉上一次吹响这只哨子,曾经惊飞了群鸟。
他希望这一次,他的演奏也能发挥奇效。
尹降吉把哨子放到了嘴边,一通胡吹乱奏。
“哔——”
尖锐的哨声响起。
猫头鹰被哨音惊扰,拍打着翅膀,四散惊逃。
可是房间是密闭的。
猫头鹰飞不出去,只能围着四面墙壁绕圈、打转。
尹降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用哨音将屋内的猫头鹰全都引到了远离五木的地方。
然后,瞅准空隙,扑地、卧倒,接着是一连串的翻滚,滚到了五木所在的地方。
一只猫头鹰察觉了尹降吉的意图,凶狠的扑了过来,锐利的钢爪直抓尹降吉捡拾五木的手。
尹降吉知道自己防不住那只凶鸟,索性不防守了,任由对方尖利的鸟喙和鸟爪在他的身上造次,留下了一道道的血痕。
同时,飞身向前,一把抓起地上的五木,朝着攻击他的恶鸟投掷了出去。
“啪!啪!啪!“
五木打在那只猫头鹰的身上,瞬间化作五道绚丽的光芒,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把猫头鹰的身体穿成了碎片。
猫头鹰发出了凄厉的惨鸣,鸟羽片片落下。
奈何,破穿它身体的光芒还在持续扩散。
光线越来越明,越来越亮,直至将所有飞翔在棋盘上空的猫头鹰都笼罩进了光里。
猫头鹰像是被光抓走了,身体分崩离析,裂成了无数的羽毛,纷纷扬扬的自天空中飘落。
棋盘上下起了一场羽毛雨。
羽毛落地的瞬间,全都像是被戳破的气泡,“蹦”的一下炸开,消失不见了。
待到羽毛消失,光芒散尽,尹降吉投出去的五木也落了地。
新一轮的游戏开始,安装着青铜门把手的虚无大门,随之关闭。
原本充斥着混乱与危险的棋盘,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尹降吉劫后余生,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走到巨型剪纸人的身体碎片旁边,俯身道:“我违反了规则,没有盲投。这一轮继续待在起点不动。现在,到你走棋可。你还能继续吗?”
巨型剪纸人碎成了残片的脑袋,拱起,又伏下,做出了点头的姿势。然后,残片像蚯蚓一样,一蠕、一蠕的移动到了房间的西墙,停在墙上安装的壁灯下面,翻来翻去。
尹降吉领会到残片是在向他暗示什么,走过去摸了摸壁灯,发现灯座可以转动。
尹降吉转动壁灯,打开了墙上的一个暗格,从里面摸出来了一瓶浆糊。
原来巨型剪纸人是要尹降吉把它分崩离析的身体碎片粘回原样,继续游戏。
尹降吉服了。拿着浆糊走到了一堆碎纸片的面前,开始干手工活。
一边忙碌,他一边感慨:“我真好奇,是哪个倒霉蛋创造了你?瘾大技术差!运气还衰!害得我也跟着你倒霉!”
……
被尹降吉吐槽的倒霉蛋赵子缨,远远的在她自己的书房里,打了一个喷嚏。
赵子缨不知道尹降吉在背后蛐蛐她,还以为是更深夜重,自己受了风寒,随手从衣架上拿了一件外袍,披在身上,然后,埋下头,继续翻阅桌案上的卷宗。
赵子缨的桌案上放着两份卷宗。
一份是掌囚零零一号监舍的狱卒曹娘子撰写的监舍日志。
另一份是十年前突然人去楼空的梦魇猎人小镇无衣镇的镇志。
这两份天差地别的卷宗被赵子缨摆到了一起。
原因是,卷宗里记录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