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的车程,在沉默中度过。
楚月希靠在后座,脸一直偏向窗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逐渐变为繁华都市的街景。
傅振邦偶尔会找些话题,语气温和地介绍着沿途的地标,或是江城的一些风土人情,努力扮演着一个慈爱的父亲角色。
傅芸则在一旁恰到好处地补充,言语间满是“姐姐以后就享福了”的意味。
楚月希只是低低地“嗯”着,或是以一个怯生生的点头作为回应,大部分时间都维持着一种悲伤过度后的疲惫。
她需要这种沉默,来消化即将面对的一切,也需要用这种姿态,来降低傅家父女的戒心。
黑色的轿车最终驶入一片戒备森严的别墅区,停在了一栋气派的欧式风格别墅前,楚月希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她到了。龙潭虎穴,她来了。
管家恭敬地打开车门。
傅振邦率先下车,挺直了腰板,瞬间恢复了家主的气派。
他看了一眼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楚月希,眼中非常满意!
他清了清嗓子,对早已在门口列队迎接的管家和众佣人沉声道:
“都看清楚了!这位,是傅家的大小姐,月希!刚从外面接回来,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你们都要像伺候我和芸小姐一样,仔细伺候着!”
“谁要是敢怠慢,或者让大小姐有半点不自在,我绝不轻饶!听明白了吗?”
他威严的声音在宽敞的庭院里回荡。
管家和佣人们立刻躬身,齐声应道:“是,老爷!欢迎大小姐!”
这阵仗,这排场,若是换个真正的乡下姑娘,怕是早已吓得手足无措。
楚月希适时地低下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仿佛被这阵势惊到了。
傅振邦很满意她这种“怯懦”的反应,语气放缓了些:“管家,傅珹呢?又跑哪儿野去了?姐姐回家这么大的事,他也不知道在家等着!”
管家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回答:“回老爷,珹少爷一早就出去了,说……说是有朋友约。”
傅振邦的脸色瞬间沉了沉,显然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颇为不满,但碍于楚月希在场,很快又换上了和颜悦色的表情!
他转身对楚月希温声道:“月希啊,别管他,你弟弟就是贪玩。来,快进屋,一路上也累了。爸爸连夜让人给你重新布置了房间,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这时,傅芸立刻亲热地挽住楚月希的胳膊,脸上笑容甜美:“是呀姐姐!走,我带你上去看看!保准你喜欢!就在我房间隔壁呢!”
她语气里的热情,几乎能融化冰雪,但楚月希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挽着自己手臂的力道,不容拒绝。
楚月希任由她拉着,像只受惊的小鹿,怯生生地跟着傅芸走进了这栋富丽堂皇得如同宫殿般的别墅。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巨大的水晶吊灯,墙壁上挂着价值不菲的油画,每一处细节都在无声地炫耀着财富与地位。
楚月希恰到好处地放慢了脚步,眼睛微微睁大,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惶恐,打量着四周。
这副样子,极大地取悦了傅芸。
“这边,姐姐!”傅芸热情地引着她踏上铺着厚厚地毯的旋转楼梯,来到了二楼。
走廊很宽敞,一边是傅芸那间明显是主人格局的卧室,另一边,则是一扇新换的、雕花精美的白色房门。
“喏,这就是你的房间啦!”傅芸推开房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房间很大,采光极好。
整体的装修风格是柔和的米白色调,搭配着精致的法式家具,看起来确实花了些心思。
临窗摆放着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靠墙的多宝格上,摆放着一些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瓷器、水晶摆件。
衣帽间的门开着,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崭新衣裙,从日常到礼服,一应俱全。
楚月希站在门口,仿佛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一时不敢迈步进去。
她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这……这些都是给我的?这……这得花多少钱啊……”
她伸出手,想摸一下门口那个精美的花瓶,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转头看向傅芸,眼神里充满了乡下人进城般的局促!
“我……我在乡下,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屋子……这些东西,一定很贵吧?万一我不小心碰坏了……”
她这副没见识、战战兢兢的样子,极大地满足了傅芸的虚荣心。
傅芸脸上笑容更盛,亲昵地拉着她走进房间,语气变得更优越:“哎呀,姐姐,你说什么呢!这都是你应该享受的!”
“以后啊,这就是你的家了,这些东西随便用,坏了再买就是了!慢慢习惯就好啦!”
她走到衣帽间前,随手拨弄着那些崭新的衣服,语气轻快:“你看,这些衣服都是我给你挑的,都是当季的新款。你以前那些旧衣服就别再穿啦,不合适了。”
她拿起一件柔软的羊绒衫在楚月希身上比了比,“嗯,尺寸应该差不多。”
楚月希配合地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衣服柔软的料子,喃喃道!
“真软和……真好看……”她眼神里的羡慕和局促,拿捏得恰到好处。
傅芸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最后一丝疑虑也放下了。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稍微给点甜头就能拿捏得死死的。
她心情很好地看了看时间:“姐姐,你先休息一下,熟悉熟悉环境。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得怎么样了,今天可是为你接风洗尘呢!”
说完,傅芸像只骄傲的孔雀,转身离开了房间,还体贴地替她带上了门。
当房门合拢的声音响起,楚月希脸上所有怯懦、惊喜、不安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
她缓缓走到房间中央,目光冷静地扫过这间精心布置的“牢笼”。
钢琴?她心里冷笑,傅振邦是希望她成为一个陶冶情操的淑女,好在联姻时增加筹码吗?
那些名贵的摆设,不过是用来安抚和迷惑她的糖衣炮弹。
满衣柜的新衣服,则是急于抹去她过去一切痕迹的工具。
她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丝绒窗帘一角,看着楼下修剪整齐的花园。
这里很美,很奢华,却也像一座密不透风的黄金囚笼。
不过,演戏要演全套。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挂上那副小心翼翼的表情,开始“好奇”地打量每一件物品,这是一个“乡下姑娘”该有的反应。
她知道,从踏入这个房间开始,真正的博弈,已经悄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