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江城傅家。
水晶吊灯的光芒照得客厅亮如白昼。
傅家当家傅振邦端坐在那张象征权威的紫檀木太师椅上,面色沉肃,一双精于算计的眼睛缓缓扫过坐在对面的女儿傅芸。
傅芸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那上好的丝绸料子被她攥出了一片褶皱。
她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那双平时在商场上清亮锐利的眼眸此刻盈满了抗拒。
“爸!我说了,我不要嫁给程君宴!”她满眼的不情愿!眼里都是怒火!
“外面都传遍了!说他那个人冷得像个冰雕,从来不近女色,指不定……指不定是有什么隐疾!”
“您让我嫁给这样一个人,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傅振邦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隐疾?那又怎么了!他是程家如今说一不二的家主!程家偌大的产业都在他一人手里攥着!”
“你嫁过去,就是名正言顺的程太太,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说,关键时刻还能拉我们傅家一把!这有什么不好?”
他重重哼了一声,“女孩子家,眼光要放长远些!感情?感情能当饭吃吗?”
“可是爸!”傅芸急切地往前倾了倾身子,试图让父亲明白自己的心意!
“我现在……我现在和程笙处得很好!我们是正经在谈恋爱的!”
“程笙他也是程家孙辈里最出挑、最得老爷子眼缘的一个!”
“他叔叔程君宴是厉害,可程笙年轻有为,将来程家这偌大的家业,未必就没有他一争之力!”
她提到程笙的名字时,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柔光,那是对未来抱有真切期待的模样。
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沙发上玩着打火机的傅珹,此刻像是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嗤”地笑出了声。
他懒洋洋地站起身,走到傅芸身边,用语重心长的口吻说道:“哎哟,我的好妹妹啊!你怎么这么天真呢?”
他拍了拍傅芸的肩膀,被傅芸嫌恶地躲开,他也不在意,继续嬉皮笑脸地开口!
“程笙再厉害,那也是‘孙辈’!程君宴是谁?他可是程老爷子老来得子,心尖尖上的肉!”
“现在程家是谁说了算?是程君宴!程笙他爹程君念,跟程君宴斗了这么多年,占到过一丝便宜吗?没有吧!”
傅珹摊了摊手,一副“我什么都懂”的样子!
“老爷子为什么偏偏看中你,想让你嫁给程君宴?这说明什么?说明在他老人家心里,程君宴的地位稳如泰山!”
“你嫁过去了,就是程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到时候手指缝里漏一点,就够咱们傅家吃得饱饱的了!”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你怎么还往外推呢?这不是不识好歹嘛!”
傅芸听着自己这个草包哥哥一番“高论”,气得胸口发闷,一股火直冲头顶。
她这个哥哥,成日里就知道花天酒地,公司里的事情一窍不通,捅了娄子就知道回家要钱或者让她和父亲去收拾烂摊子。
如今倒好,为了攀附程家,竟然理直气壮地要把亲妹妹往一个“火坑”里推,还摆出一副全为她着想的恶心嘴脸。
她猛地甩开傅珹还想搭上来的手,愤怒到了极致:“傅珹!你闭嘴!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三道四了?提拔傅家?”
“你说得倒轻巧!公司里的大小事务你管过一样吗?”
“你除了会伸手要钱,你还会干什么?现在倒有脸来安排我的人生了?!”
傅珹被妹妹当着父亲的面如此抢白,脸上那点虚伪的笑意也挂不住了,尤其是那句“草包”虽未出口,但那眼神里的鄙夷已经明明白白。
他顿时恼羞成怒,指着傅芸的鼻子骂道:“傅芸!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靠着傅家,你能有今天?”
“现在家里需要你出力了,你倒端起架子来了!”
“我告诉你,嫁给程君宴,是为这个家做贡献,由不得你任性!”
“贡献?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怎么不自己去贡献?哦,我忘了,人家程家主未必看得上你这种货色!”
傅芸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积压已久的怨气彻底爆发了!
“公司每次出事,是谁没日没夜地想办法?是谁去陪笑脸、拉关系?是我和爸爸!”
“你呢?你除了会添乱还会什么?现在想用我的婚姻来填补你这个无底洞?做梦!”
“你!”傅珹被戳到痛处,一张脸涨得通红,扬手似乎就想动粗。
“够了!”
傅振邦猛地一拍桌子,实木桌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
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一双眼睛怒视着吵得不可开交的儿女。
“都给我住口!当着我的面就敢这样,成何体统!”
他先瞪向儿子傅珹:“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除了吃喝玩乐,你还会什么?公司的事帮不上忙,就会在家里逞威风!滚回你房间去!”
傅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惧怕盛怒下的父亲,闻言虽有不甘,还是悻悻地闭上了嘴,狠狠瞪了傅芸一眼,转身灰溜溜地上楼去了。
赶走了儿子,傅振邦锐利如刀的目光重新落在女儿傅芸身上。
他的语气放缓了一些,看着傅芸继续说:“小芸,爸爸知道你有能力,也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你要认清现实。”
“我们傅家看着风光,内里早已不如从前了。那几个大项目接连失利,资金链已经非常紧张!”
“如果再没有强有力的外援,我们傅家很可能就挺不过这次难关了。”
他走到傅芸面前,无奈的说:“程家这门亲事,是我们目前最好的选择,也可能是唯一的选择。”
“程老爷子亲自开的口,这是给我们傅家天大的面子,也是给我们一个机会。”
程君宴那个人……是冷了些,可这样的男人,一旦你能走进他的心里,得到的会更多。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至于程笙……”
傅振邦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年轻人谈情说爱,当不得真。在家族利益面前,个人的喜好,必须让步。”
傅芸怔怔地站在原地,父亲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让她透心凉。
她看着父亲眼中的决绝,又想起哥哥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再想到那个传闻中冰冷如霜的程君宴,以及……程笙那双带着笑意的温暖眼眸。
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瞬间将她吞没。
她终于明白,在这场以家族利益为名的博弈中,她个人的意愿,渺小得微不足道。
她缓缓低下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客厅里死一般寂静,只剩下窗外渐起的风声,像是在为她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