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华灯初上。
傅家别墅的餐厅里灯火通明,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银制烛台和娇艳的鲜花,空气中弥漫着菜肴香气!
楚月希坐在长桌一侧,姿态安静,小口吃着面前的食物,仿佛只是一个被临时召回家吃饭的女儿。
她身上那件简单的米色针织衫,与餐厅的奢华格格不入,却又被她那张清冷绝伦的脸衬出几分出尘的意味。
主位上,傅振邦穿着一身舒适的居家服,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容,正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中的牛排,询问着楚月希拍戏的近况。
他的语气随意,仿佛只是一个关心女儿事业的普通父亲。
“月希啊,这次去云省拍戏,条件很艰苦吧?看你都瘦了。”
傅振邦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咀嚼着,目光看似关切地落在楚月希脸上。
“还好,爸爸,能坚持。拍戏嘛,体验生活。”楚月希放下刀叉,拿起餐巾轻轻按了按嘴角,回答得滴水不漏!
“嗯,年轻人多吃点苦是好事。”傅振邦满意地点点头!
“听说,你在片场表现很不错,连导演都夸你有天赋。说不定啊,这次能拿个最佳新人奖回来呢。”
“爸爸过奖了,我还是个新人,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拿奖不敢想,能把角色演好就行。”楚月希垂下眼帘,谦逊地回应!
“对了,”傅振邦话锋一转,语气更加随意,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听说程家的君宴,也去那边了?是去考察项目,还是……也去探班了?”
他抬起眼,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楚月希的脸,带着探究。
楚月希心中冷笑,依旧保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茫然:“程二少?是去过剧组几次,好像是……谈什么投资吧?我不太清楚。”
“我只是个小演员,和程二少……没什么交集的。也就偶尔在片场碰到,打个招呼而已。”
她将“没什么交集”和“打个招呼”这几个字,说得格外清晰自然。
傅振邦审视了她几秒,似乎没看出什么破绽,这才笑了笑,语重心长地说:“程家和我们傅家,也算世交。君宴那孩子,年轻有为,能力手腕都不错。”
“你现在进了这个圈子,多认识些朋友,总是好的。你看你妹妹傅芸……”他说着,目光转向餐桌的另一侧。
那里,傅芸正坐在程笙身边,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一副恹恹的样子,与平日里的骄纵跋扈判若两人。
傅芸身上穿着宽松的孕妇裙,小腹已微微隆起,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
楚月希的目光在傅芸的小腹上停留了一瞬,平静地移开,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嘲讽。
这真是一出荒诞的家庭伦理剧。继母和继子搞在了一起,还珠胎暗结。
而此刻,名义上的“丈夫”兼“父亲”程君念,还在金三角那个泥潭里不知是死是活。
傅振邦这个“好父亲”、“好岳父”,此刻却还能坐在这里,和颜悦色地吃饭,甚至暗示她这个“大女儿”去接近程君念的弟弟程君宴……真是讽刺至极。
“是啊,”傅振邦仿佛没看到楚月希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继续扮演着慈父角色,语气欣慰的开口!
“芸儿有孕是喜事,程笙对她也很上心。虽然君念还在外面忙,但家里添丁进口总是好的。”
“月希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事业固然重要,但个人问题也要考虑考虑了。程家二少,是个不错的人选,你要多上心。”
楚月希顺从地点点头,声音细弱蚊蚋:“我知道了,爸爸。我会……注意的。”
一顿各怀鬼胎的晚餐,就在这种看似温馨的诡异气氛中结束了。
楚月希以“明天还有工作,要早点回去休息”为由,礼貌地起身告辞。
傅振邦也没有多留,只是嘱咐了几句“路上小心”、“注意身体”的客套话。
回到自己的公寓,楚月希脸上所有的伪装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片沉静。
她反锁好门,启动全套的电子防护系统,然后径直走入书房,打开那台经过特殊加密、无法被追踪的电脑。
她调出了一个隐秘的文件夹,里面是几十个音频文件,文件名标注着日期和时间!
正是从她安装在傅振邦书房各个角落的、比针尖还小的纳米级窃听器里,实时同步传输过来的录音。
她戴上专业的降噪耳机,点开了最新的几个文件,将播放速度调快,开始仔细聆听。
傅振邦的声音,在耳机里断断续续地响起,大部分是处理公司事务、或者与一些不明身份人物的加密交流,内容晦涩,充斥着商业暗语。
楚月希耐心地筛选着,直到一段低语,引起了她的注意。
“……林西那边的实验室……真的被炸了?一点都没留下?……哼,废物!连个老巢都守不住!……‘那位大人’怎么说?很生气?……”
“金三角那边也乱套了,雾莲死了,野哥上位,叶潇那条线也断了……真是晦气!……”
楚月希眼神一凝,暂停了播放。
林西实验室被毁,雾莲之死,野哥上位……
这些她亲手促成的事情,傅振邦果然知道,而且似乎与“那位大人”有联系,对局势的失控感到不安。
这证实了她的部分猜测。
她继续播放。傅振邦似乎在踱步,脚步声凌乱。
“……苏挽月……苏挽月……你死了也不安生!生了个祸害回来!……楚月希……她到底查到了多少?会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不,不可能,当年的事,做得天衣无缝,连程煜那个老狐狸都没查出什么!”
“实验室的毒,是‘那位’给的,要怪,就怪她自己不识抬举,非要怀上那个男人的野种!……”
楚月希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苏挽月!她的生母!傅振邦果然知道!
而且听口气,他不仅仅是知情者,甚至很可能就是直接的参与者!下毒!
他提到了“实验室的毒”!是了,美洲实验室的毒素!
傅振邦果然和林西,和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大人”有勾结!
是他,或者他奉了“那位大人”之命,对母亲下了毒手!
就因为她怀了别人的孩子,就因为她不肯屈服?!
冰冷的杀意瞬间席卷了楚月希的四肢百骸,她握着鼠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但她强行压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暴戾情绪,继续凝神倾听。
傅振邦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种阴毒的算计:“……不过,楚月希现在和程君宴走得近,倒也不是坏事……”
“程君宴这小子,比他那个废物哥哥程君念难缠多了,但也更有价值……”
“如果能通过楚月希,搭上程君宴这条线,甚至……控制他,那对‘那位大人’的计划,或许更有帮助……”
“苏挽月,你看,你的女儿,最后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会成为我最有用的棋子……哈哈……”
笑声阴冷而得意,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透过耳机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显然是傅振邦离开了书房,或者结束了自言自语。
楚月希缓缓摘下耳机,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完美的侧脸线条。
胸膛微微起伏,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原来如此。
傅振邦不仅是害死母亲的帮凶,甚至可能是主谋之一。
他背后,果然站着那个神秘的“大人”。
而他们害死母亲的原因,竟然如此荒谬而恶毒——因为母亲不肯打掉她,因为母亲怀了她生父的孩子!
而他们害死母亲所用的毒,正是来自美洲实验室!
林西,傅振邦,还有那个“大人”……这是一条隐藏在黑暗中的利益链条!
母亲苏挽月,就是这条链条上,一个微不足道的祭品。
而傅振邦,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仅害死了母亲,如今还想利用她楚月希,去接近程君宴,为那个“大人”服务?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楚月希缓缓睁开眼,眸中寒光凛冽,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川深处燃烧的幽蓝火焰。
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傅振邦这段自白串了起来。
母亲的血仇,林西的实验室,神秘的“大人”,傅振邦的伪善,程家的错综复杂……一张巨大的网,正在她面前缓缓展开。
而生父……那个至今不知姓名、不知面貌的男人,他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傅振邦提到“那个男人”,语气充满嫉。他是否也与“大人”有关?
还是说,他只是另一个被利用被清除的棋子?
真相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却又露出了更深的深渊。
楚月希感到疲惫。
她揉了揉眉心,关掉了电脑,将所有情绪重新压回心底最深处。
不能急,不能乱。傅振邦只是一条摆在明面上的毒蛇,他背后那条隐藏得更深的“大鱼”,才是关键。
程君宴……傅振邦想利用她接近程君宴,或许,这反而是一个机会?一个顺藤摸瓜,引出“大人”的机会?
至于傅芸肚子里的孩子,程家那混乱的关系,傅振邦那令人作呕的算计……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场狗血而丑陋的闹剧,迟早会自我毁灭。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夜景。
母亲的仇,一定要报。
隐藏在幕后的黑手,一定要揪出来。
傅振邦,还有那个“大人”……一个都跑不了。
但今夜,她需要休息。
高强度的工作、云省的暗战、傅家虚伪的晚餐、以及刚刚揭开的血淋淋的真相,都消耗了她大量的精力。
“睡醒再说。”她对着玻璃窗上自己冰冷的倒影,低声说了一句,仿佛在对自己下达命令。
复仇之路漫长而凶险,她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