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小镇医院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
只有远处街道零星的路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晕开一团团模糊的光晕。
医院后墙外,那片不大的杉树林,此刻却正上演着一场无声的生死搏杀。
消音手枪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像是毒蛇在草丛中快速穿行,子弹击打在树干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夺夺”声。
程君宴一身利落的黑色夜行衣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脸上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他动作迅捷如猎豹,但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正在不断渗血,剧烈的动作让鲜血汩汩流出,将衣袖浸染得一片暗红。
“程一!”他低吼一声,借着一棵粗大杉树的掩护迅速更换弹夹。
“爷!这边顶住!您快走!”程一脸上溅着血珠,眼神狠厉,一边精准点射压制对方火力,一边着急的开口!
“他们人太多了!肯定是程君念那老狐狸派的死士!您受伤了,不能硬拼!”
“这里翻过墙就是医院,人多眼杂,他们不敢太放肆!我们清理完尾巴就去找您!”
程君宴牙关紧咬,眼中戾气翻涌。
程君念,他的好大哥!为了家主之位,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种杀人灭口的勾当都敢做!
他看了一眼身边仅剩的三名手下,个个身上挂彩,却依旧死死护在他身前。
“撤!”他不再犹豫,低喝一声,身形猛地向后一窜,悄无声息地翻过了医院不高的围墙,轻盈地落在院内角落的阴影里。
夜间的住院部二楼,安静得能听到输液管里药液滴落的声音。
楚月希并没有睡着,姐姐楚月婵刚刚因为病情不稳定,注射了镇静剂才沉沉睡去。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就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翻看着一本泛黄的旧相册——那是养母楚语涵留下的,里面或许藏着关于她身世的蛛丝马迹。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楚月希瞬间警觉,长期在危险边缘行走养成的本能让她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她无声地合上相册,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猫,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窗边,指尖轻轻拨开百叶窗的一条缝隙,警惕地向下望去。
楼下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是错觉?还是……
就在她心神微松的刹那,身后病房的窗户发出“咔哒”一声极轻的响动!有人撬开了窗栓!
楚月希心中巨震,猛地转身,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向藏在腰后的匕首。但来人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
她只觉眼前一花,冷冽的身影已经逼近,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带着死亡的触感,精准地抵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
是枪口!
“别出声。”压抑着痛楚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威胁的开口,“让我躲一会儿,办完事就走。敢叫,就死。”
楚月希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她的脸上却在瞬间切换成了极致的惊恐。
她睁大了眼睛,里面迅速弥漫起一层无助的水汽,身体微微颤抖着,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拼命地点头。
这套反应,是她面对突发危险时最有效的伪装。
男人似乎对她迅速表现出来的恐惧很满意,抵在她额头的枪口微微松动了一丝,但并未完全移开。
他借着床头灯昏暗的光线,这才看清被他制住的女子。
很年轻,恐怕二十出头的样子,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得不像话,此刻那双含着水汽的杏眼里满是惊惧,长长的睫毛因为害怕而轻轻颤动着,我见犹怜。
她穿着简单的棉布睡裙,身形纤细,看起来毫无威胁。
程君宴放下心来,看来只是个普通的住院病人或家属。
他缓缓放下了枪,但眼神依旧锐利地锁着她,低声道:“得罪了。我需要点东西。”
楚月希怯生生地看着他,声音细若蚊蚋:“……您,您需要什么?”
“消炎药,纱布,剪刀。”程君宴言简意赅,左臂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动作又是一阵剧痛,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有……有的。”楚月希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挪到床头柜前。那里放着一个药箱!
她拿出碘伏、棉签、一板消炎药和一卷干净纱布,还有一把小剪刀,双手微微发颤地递过去。
程君宴看了一眼东西,却没有接!
他的目光落在楚月希那双虽然害怕却依旧稳定的手上。
他忽然改变主意,将枪插回后腰,沉声道:“你,帮我包扎。”
“我?”楚月希似乎更害怕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快点!”程君宴没什么耐心,催促着开口,在陪护椅上坐下,撕开了左臂早已被血浸透的衣袖,露出了那道狰狞的伤口。
楚月希像是被吓到了,不敢再犹豫。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手不再那么抖,走上前去。
她先是用碘伏小心翼翼地清洗伤口周围的血污,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他。
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时,程君宴身体僵了一下。
清洗,上药,然后用纱布一层层缠绕、包扎。
她的动作出乎意料地熟练,打结的手法甚至带着点专业水准,完全不像一个普通女孩该有的样子。
程君宴深邃的目光透过口罩上方,落在她低垂着的侧脸上。
灯光下,她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很美的女人,似乎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心底掠过一丝疑虑,但此刻形势紧迫,也顾不得深究。
“好了。”楚月希包扎完毕,低声说道,向后退开一步,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程君宴活动了一下手臂,包扎得确实不错,血止住了,动作也利索。
他深深看了楚月希一眼,那双在惊恐之下格外清澈的眸子,让他心底那点疑虑稍稍散去。或许,只是照顾病人久了,熟能生巧?
“谢谢。”他站起身,声音依旧低沉,但少了几分之前的杀气。
他不再多言,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翻出窗户,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直到那冰冷的气息彻底远离,楚月希才缓缓吐出一口一直憋着的气。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空无一人的黑暗,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惊慌失措?
刚才那个男人……身手极好,杀气很重,受伤的情况下还能保持那样的实力,绝非普通角色。
他口罩上方露出的那双眼睛……是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挑,即使在这种情形下,也带着一种天生的风流韵致。
楚月希轻轻碰了碰刚才被枪口抵住的额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冰冷的金属触感。
她回到床边,看着姐姐安睡的容颜,心里却波澜起伏。
江城这潭水,看来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是意外,还是……某种征兆?
她躺回床上,却毫无睡意。窗外,小镇的夜,依旧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