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闲心头微微一震,皇帝亲迎,亲自封赏,这确实是莫大的殊荣,但也意味着他将被彻底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沉声道:“我明白了,定会紧随李叔左右。”
李靖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细节,这才让他退下。
回到自己的营帐,郑闲却没有立刻休息。
他站在帐门口,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长安城轮廓,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袍,带来一丝凉意。
明天的长安城,怕是不会平静了。
他郑闲,注定要成为某些人眼中的钉子,肉中的刺。
不过,那又如何?
他从被郑家逐出家门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要低调行事。
既然要搅动风云,那就来得更猛烈些吧!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芒,随即转身回了营帐。
次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长安城北门——玄武门外,早已是旌旗招展,人头攒动。
雄伟的城楼下,御道两侧,文武百官依品级序立,鸦雀无声,气氛庄严肃穆。
龙辇停在最前方,一身明黄龙袍的李世民负手而立,目光眺望着北方,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和期待。
在他身后,房玄龄、杜如晦、萧禹三人并肩而立,脸上都洋溢着欣慰的笑容,偶尔低声交谈几句,目光中充满了对即将归来的征北军的赞许,尤其是对那个屡创奇迹的年轻人——郑闲。
“此次北征大捷,北境可安稳数年矣!”萧禹捋着胡须,语气轻松。
房玄龄含笑点头:“是啊,卫国公用兵如神,将士用命,更难得的是,郑家那小子,当真是国之栋梁啊!”
杜如晦深以为然:“黑火药之利,新式疗法之功,还有那百名军医……啧啧,老夫真是没想到,一个弱冠少年,竟有如此经天纬地之才!战报中说,伤亡锐减数十倍,这功劳,泼天一般!”
他们三人是真心为大唐,也为郑闲感到高兴。
郑闲的存在,不仅带来了军事上的革新,更让他们看到了打破世家门阀垄断人才的希望。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像他们这般欢欣鼓舞。
站在不远处的长孙无忌,虽然脸上也带着公式化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征北大胜,他身为国舅,自然与有荣焉。
可一想到这份泼天功劳,有大半要落在那个处处与他作对,甚至让他颜面扫地的郑闲头上,他就如同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尤其是想到郑闲与房玄龄,杜如晦,萧禹这些老对头走的极近,以及郑闲在格物一道上展现出的惊人潜力,长孙无忌心中更是警铃大作。
此子不除,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而他身后,那些来自五姓七望等高门世家的官员们,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他们或是面沉似水,或是眼神闪烁,或是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郑闲的崛起,对他们而言,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个不依靠家世背景,单凭自身才能就迅速蹿升的年轻人,本身就是对他们这些依靠门第传承、垄断上升渠道的世家最大的挑衅。
更何况,郑闲还掌握着黑火药这等利器,以及活人无数的医术,这简直是在刨他们的根基!
一时间,玄武门外,百官心思各异,气氛微妙。
“来了!大军来了!”
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北方地平线。
只见烟尘滚滚,一支黑色的洪流正缓缓涌来。
旌旗猎猎,刀枪如林,甲胄鲜明。
八万征北军将士,步伐整齐,气势如虹,虽然经历了连番大战和长途跋涉,但脸上丝毫不见疲惫,反而洋溢着胜利的荣光和归家的喜悦。
那股百战余生的铁血煞气,扑面而来,让在场所有养尊处优的文官们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一些胆小的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大军最前方,卫国公李靖身着亮银甲,骑着高头大马,神情肃穆,目光如电。
在他身侧,稍稍落后半个马身的位置,郑闲一身校尉戎装,身姿挺拔,面容平静,目光坦然地迎向城楼下那一道道或审视、或赞许、或嫉恨的目光。
他感受到了来自房玄龄、杜如晦等人的善意,也清晰地捕捉到了长孙无忌和那些世家官员眼中隐藏的敌意。
大军在距离城门百步之外停下。
李靖翻身下马,上前几步,对着城楼下的李世民躬身行礼:“臣,李靖,奉陛下诏,北征突厥,幸不辱命,今率八万将士凯旋归来,请陛下检阅!”
声音洪亮,传遍四野。
李世民脸上笑容更盛,快步走下御阶,亲自上前扶起李靖,朗声道:“卫国公辛苦!诸位将士辛苦!尔等扬我大唐国威,横扫漠北,功在社稷,朕心甚慰!”
他目光扫过李靖身后那一张张黝黑而坚毅的脸庞,声音充满了力量:“将士们浴血奋战,保家卫国,朕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之臣!待尔等休整之后,朕必将论功行赏,加官进爵,赏赐田宅钱帛!”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八万将士齐声高呼,声震云霄,气吞山河!
李世民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越过李靖,落在了他身后的郑闲身上。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在了郑闲身上。
李世民看着这个年轻的面孔,眼神中充满了欣赏和赞叹,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征北军校尉郑闲,在此次北征中,献黑火药,破敌军胆;创疗伤法,救袍泽命!其智勇双全,功勋卓着,朕心甚悦!”
顿了顿,李世民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特此,擢升郑闲为朝散大夫,赏金千两,锦缎百匹,并赐——苍梧男爵之位!”
“嗡——!”
此言一出,整个玄武门外,瞬间炸开了锅!
朝散大夫!
正七品的文散官,虽然品级不算特别高,对陛下亲封,足够尊贵。
赏金千两,锦缎百匹,更是丰厚无比!
但这些,都比不上最后那四个字——苍梧男爵!
爵位!
这可是实打实的爵位啊!
大唐立国至今,爵位授予极为吝啬,除了那些跟着太上皇和陛下打天下的开国元勋,以及少数几位宗室亲王,即便是很多三,四品的大官,身上都没有世袭的爵位!
而现在,一个年仅弱冠,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郑闲,竟然一步登天,被册封为男爵!
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房玄龄、杜如晦、萧禹三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的笑意,看向郑闲的目光愈发柔和与欣赏。
这小子,果然没让他们失望,也没让陛下失望!
而长孙无忌,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袖中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身后的那些世家官员们,更是个个脸色煞白,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寒门小子,能得到如此殊荣?
这让他们这些自诩高贵,视爵位为禁脔的世家子弟情何以堪?
一道道或震惊,或嫉妒,或怨毒的目光,如同利箭一般射向郑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