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死寂的洞穴中失去了刻度,唯有体内微弱的道元流转与胸口玉瓶传来的稳定魂光,是张灵枢感知存在的唯一坐标。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日,或许是数日,他终于从元神分裂带来的濒死昏厥中挣脱,缓缓睁开了眼。
剧痛依旧如影随形,识海仿佛被掏空,传来阵阵令人眩晕的空乏感。原本八转元婴的修为已跌落至初入元婴的境界,甚至根基不稳,摇摇欲坠。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经脉间隐隐的刺痛。他艰难地侧首,看向一旁的阿骨打。蛮族勇士依旧昏迷,但胸膛的起伏似乎比之前有力了一些,那源自血脉深处的强悍生命力,正如同地底顽强的岩浆,缓慢却坚定地修复着残破的躯壳,让他的生命体征奇迹般地趋于一种危险的平稳。然而,失去战斧、本源亏空的创伤,绝非短时间内能够痊愈。
不能再枯等下去。苏塔的魂魄虽暂时稳固,但唤醒之日遥遥无期;阿骨打需要更精纯的能量滋养;而他自己,若无法在此等绝境中找到一线生机,道途恐将就此断绝。
强忍着虚弱,张灵枢挣扎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出了这处暂时的容身之所。他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这片囚禁他们的荒原。
灰暗的天光一如既往,压抑得令人窒息。他沿着嶙峋的黑色山脉艰难前行,神识虽受压制,仅能离体数丈,却依旧如同最精密的触须,仔细感知着周遭的一切。
起初,所见皆是荒芜与死寂。但渐渐地,一些不寻常的“痕迹”开始闯入他疲惫的视野。
在一块巨大的、仿佛被无形利刃劈开的山壁前,他停下脚步。那并非天然岩石,而是一块巨大无比的板状物,材质非金非玉,触手冰凉彻骨,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其断口处光滑如镜,竟能模糊映出他苍白的面容。更令人心惊的是,其上残留着极其微弱的、早已消散殆尽却依旧能感受到其曾经至高无上的法则纹路,与现今诸天万界的体系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古老而苍茫的意蕴。
前行数里,在一道深不见底的裂谷边缘,他发现了半掩在黑色砂砾中的巨大骸骨。那骸骨晶莹如玉,即便历经无尽岁月,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微弱威压。其形态绝非已知的任何生灵,骨骼结构繁复而完美,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张灵枢尝试以神识触碰,竟感到灵魂一阵战栗,那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差距带来的本能敬畏。这绝非凡间兽骨,更像是……侍奉神只的低级神仆,或是某种神兽的遗骸。
他还发现了一片奇异的区域,地面凝结着暗红色的结晶,如同凝固的血泪。这些结晶入手冰凉,内部却隐隐流动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湮灭的生机波动,与整个天地的死寂格格不入,仿佛在诉说着某种未尽的执念。
张灵枢站在一片相对开阔的碎石坡上,环顾四周。巨大的非金石板、散发威压的神仆骸骨、蕴含矛盾气息的奇异结晶、坚固到难以撼动的空间结构、稀薄却带着亘古苍茫气息的惰性能量……以及,那无处不在、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高位格存在逝去后留下的淡淡威压。
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拼图,在他那虽受创却依旧敏锐的元神中飞速组合、推演。
一个惊人的、甚至可以说是石破天惊的猜想,如同惊雷般在他近乎枯竭的心湖中炸响,震得他神魂摇曳,几乎站立不稳。
这里……绝非寻常的秘境,更非已知的任何位面碎片!
那材质的位格,那骸骨残留的威压,那结晶中矛盾的力量本质,那迥异于现世的法则余韵……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早已湮灭在时光长河中的传说时代!
此地,很可能是某个远古神战时期,被打得崩碎、遗落在时空缝隙中的……神界一角!一方真正意义上的,神陨之地!
这个猜想带来的冲击,远比面对阿兹卡隆或格拉夫特时更甚。神界!那是修行者追求的终极彼岸,是法则的源头,是永恒的代名词。然而,眼前这片死寂、荒芜、充满末路悲凉的土地,竟是那至高之界的一块残骸?
震惊过后,涌上心头的却是更深的寒意。神界碎片,其位格之高,远超他目前的境界。这意味着此地的危险可能更加隐晦和致命,同时也意味着,想要脱离此地,难度恐怕比从炼狱逃脱还要大上千百倍。
然而,危机之中,往往蕴藏着一线生机。既是神陨之地,或许……也残留着神明时代的遗泽?
带着这份沉重而又带着一丝渺茫希望的心情,张灵枢继续向前探索。终于,在那具晶莹如玉的神仆骸骨盘踞的巢穴深处,岩壁的缝隙里,他发现了点点微光。
那是一种鸽卵大小的结晶体,呈现出温润的琥珀色泽,内部仿佛有液态的黄金在缓缓流动。它们散发着精纯至极、温和无比的能量波动,这种能量并非寻常的天地灵气,更接近于……世界的本源之力!虽然极其微弱,但品质之高,远超张灵枢所见过的任何天材地宝。它们安静地嵌在岩石中,仿佛亘古以来便在此处,汲取着这片神陨之地最后的一丝神性精华。
张灵枢小心翼翼地取下一颗,握在掌心。一股温和醇厚的暖流顺着手臂缓缓流入干涸的经脉,那原本顽固的惰性能量,在这股暖流面前竟如同冰雪般悄然融化,被身体吸收,滋养着受损的根基。就连识海中那布满裂痕的元神,也传来一丝久旱逢甘霖般的轻微悸动。
“神血晶……或是……源质结晶……”张灵枢喃喃自语,眼中终于亮起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