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的血腥与硝烟仿佛被甩在了身后,却又如同跗骨之蛆,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张灵枢一行人如同投入林海的几粒石子,在莽莽群山与幽深密林中艰难穿行,朝着遥远的翡翠城方向潜行。
他们不敢走官道,不敢靠近任何城镇村落。查尔斯和圣光教会的通缉令,如同无形的阴影,笼罩着整个帝国。谁也不知道卢卡斯是否真的陨落在那场惊天动地的空间塌陷之中,更不知道圣光教会是否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昼伏夜行,成了他们唯一的生存法则。
白日里,他们隐匿在天然的岩穴、茂密的树冠之下,或是灰牙凭借敏锐嗅觉找到的隐蔽兽窟。阿骨打和苏塔轮流警戒,灰牙则如同最警觉的哨兵,琥珀色的瞳孔在阴影中闪烁,尖耳捕捉着林间最细微的声响——风吹草动,鸟兽惊飞,都可能是危险的征兆。艾莉森王妃脸色苍白,孕肚已颇为明显,长途跋涉和惊惧让她显得格外憔悴。但她咬着牙,强撑着不让自己成为拖累。每当需要攀爬陡坡或跨越沟壑时,她纤细的手指便快速掐诀,口中默念咒语,一道柔和的“轻身术”光芒便笼罩全身,让她步履轻盈许多。偶尔遇到湿滑泥泞之地,一个简单的“固化术”便能让她脚下坚实。虽然只是三级魔法师,但这些基础法术在此时却成了保命的关键。
张灵枢盘膝坐在阴影中,青衫上的血迹早已干涸成暗褐色,但胸前那被朗基努斯圣矛留下的恐怖伤口,边缘依旧缭绕着难以驱散的暗金光芒,如同活物般缓慢侵蚀着他的生机。星辰丹的神效保住了他的性命,甚至修复了部分本源,但这源自圣使的终结之力,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持续消耗着他的元婴之力。他闭目内视,天灵处那布满虚化光痕的元婴小人周身星辉流转,核心一点星核虚影正全力运转,艰难地抵抗、炼化着那丝丝缕缕渗入的暗金光芒。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经脉深处传来的灼痛与虚弱感。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彻底拔除这跗骨之疽。
夜晚,是他们赶路的时间。月色是唯一的指引,星光洒落在林间,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阿骨打手持临时削制的沉重木棍在前开路,粗壮的手臂轻易扫开拦路的藤蔓荆棘。苏塔搀扶着艾莉森紧随其后,碧绿的眼眸在黑暗中警惕地扫视四周,尖耳微微抖动。灰牙则如同幽灵般在侧翼游弋,矫健的身影在林间穿梭无声,他的鼻子是队伍最可靠的预警器,总能提前发现潜伏的毒虫猛兽。
这莽荒山林并非坦途。他们遭遇过成群结队、獠牙外露的腐齿豺狼,被阿骨打狂暴的龙虎金刚拳砸得骨断筋折;遇到过潜伏在泥沼中、伪装成枯木的巨口鳄,被苏塔精准的月光箭矢洞穿头颅;也曾误入一片弥漫着致幻花粉的魔芋花海,若非灰牙及时示警,张灵枢强提一口元婴之气,以雷法震散花粉,后果不堪设想。每一次遭遇,都消耗着他们本就不多的体力和紧绷的神经。
半个月的跋涉,风餐露宿,提心吊胆。食物靠采摘野果、猎取小型野兽,饮水则寻山涧清泉。疲惫写在每个人的脸上,但眼神深处,却燃烧着同样的火焰——活下去,抵达翡翠城!那里有艾瑟城主,有他们最后的希望和据点。
这一夜,月色格外清朗。他们翻过一道陡峭的山脊,灰牙突然停下脚步,鼻翼快速翕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带着一丝兴奋的呜咽。他指向山脊下方。
众人顺着方向望去。
只见山脚下,地势豁然开朗。一片在月光下泛着柔和光晕的广阔平原延伸向远方。平原之上,不再是莽莽丛林,而是整齐的农田和点缀其间的村落轮廓。而在视线的尽头,一座巨大的城市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那城市的城墙并非寻常的土石,而是由某种深绿色的、仿佛蕴含着生命力的奇异石材构筑而成,在月华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如同镶嵌在大地上的巨大翡翠。城墙之上,高耸的尖塔轮廓依稀可辨,其中一座塔顶,似乎有淡淡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绿光闪烁。
“翡翠城……”苏塔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颤抖,碧绿的眼眸倒映着远方的城市微光,“我们……终于到了!”
艾莉森王妃捂着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中泛起水光,一直紧绷的身体微微摇晃,几乎站立不稳。阿骨打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重重地将木棍顿在地上:“他娘的,总算看到这破地方了!”
张灵枢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目光越过平原,落在那座月光下的翡翠之城上。胸口的暗金光芒似乎因他情绪的波动而微微跳跃了一下,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眉头微蹙,强压下不适,声音低沉而沙哑:
“到了边缘……但还不是松懈的时候。”他抬头望向翡翠城的方向,眼神锐利如鹰,“查尔斯和教会……不会想不到这里。城下……未必安全。”
他示意众人退入山脊背面的阴影中。“灰牙,你速度快,潜行过去,探探翡翠城周边情况,尤其是城门和附近山林,看有无异常。记住,不要靠近,只远远观察,一有不对,立刻撤回!”
灰牙低吼一声,琥珀色的瞳孔在月光下闪过一道精光,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夜色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朝着山下那片泛着生机的平原潜行而去。
众人屏息凝神,望着灰牙消失的方向,也望着月光下那座仿佛触手可及的翡翠之城。希望就在眼前,但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为深沉。他们不知道,翡翠城的城门之外,是否已经张开了无形的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