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指间流沙,无情飞逝。
玄微分身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的存在正在飞速变得稀薄,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于天地之间。这具地火之躯,最多还能支撑一个时辰。
而眼下,摆在他面前的,是三个必须解决、却又相互冲突的难题:
第一,重伤濒死、急需救治的多宝师兄。
第二,受损但依旧至关重要、不容有失的诛仙剑鞘。
第三,金鳌岛地底那被长耳定光仙等人动过手脚、连通归墟裂隙的污染地脉。
分身目光扫过昏迷不醒的多宝,又看向那静静躺在狼藉地面上的剑鞘石匣,最后望向脚下黑水虽退却、却依旧残留着污秽死寂气息的大地。心念电转,飞速权衡。
“玄冥,你新得始祖遗泽,对水元与地脉感应远超于我。能否尝试暂时‘冻结’或‘隔离’这金鳌岛地脉与归墟裂隙的连接,为我们争取一些时间?”分身看向气息沉稳了许多的玄冥。此刻的玄冥,融合了黑色宝珠(玄武本源珠?)后,对水元乃至地脉水网的掌控力,恐怕已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
玄冥闻言,立刻闭上眼睛,仔细感应。片刻后,它睁开眼,归墟漩涡般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凝重:“可以试试。但这地脉破损得很厉害,像被强行挖开了一个口子,通向一个很冷、很空、很‘饿’的地方(指归墟裂隙)。我的力量只能暂时用玄冥真水和玄武本源珠的气息,在破口外面‘糊’上一层‘冰壳’,暂时封住,不让里面的坏东西出来,也阻止更多黑水渗入地脉。但这‘冰壳’不结实,估计……最多能坚持三天。”
三天!对于处理眼下危机而言,这时间太短了。但总比立刻爆发要好。
“足够了!立刻去做!”分身当机立断,“封住地脉后,你守护多宝师兄和剑鞘,我带你们立刻返回西岐!”
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分身时间所剩无几,不可能亲自留下处理地脉。玄冥虽有力量,但毕竟经验尚浅,且还需稳固新得传承,留下它单独处理复杂的地脉封印太过冒险。只能先暂时稳住,将多宝和剑鞘这最重要的“人”和“物”安全带离险境,日后再设法彻底解决金鳌岛的隐患。
“好!”玄冥点头,不再犹豫,身形一晃,来到万宝崖中央,张口将那颗玄黑色的玄武本源珠吐出。
宝珠悬浮于空,滴溜溜旋转,散发出柔和的玄黑色光芒。玄冥四肢伏地,背甲上的古老水纹与归墟图腾同时亮起,一股浩瀚、精纯、带着先天神圣气息的玄冥真水自它体内涌出,如同拥有生命般,顺着崖壁、地面、石缝,朝着地底深处渗透下去。
分身能清晰地感应到,一股冰冷而坚韧的力量,正沿着被污染、破损的地脉网络蔓延,如同一层无形的寒冰薄膜,缓缓覆盖、包裹住地脉深处那道与归墟相连的狰狞“裂口”。归墟裂隙中传出的那股冰冷、贪婪的吸力与侵蚀感,被这层“冰壳”暂时阻挡、隔离。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刻钟。玄冥的气息明显下降了一截,显然消耗不小。但它头顶的本源珠光芒依旧稳定,源源不断地为其提供着支撑。
“爹爹主人,好了!暂时封住了!”玄冥收回本源珠,气息有些虚弱,但眼神依旧明亮。
分身点头,不再耽搁。他先小心翼翼地将那剑鞘石匣拾起,入手沉重冰凉,匣体那道裂痕处依旧隐隐有凌厉剑意透出,但不再狂暴。他以混沌仙力包裹,将其暂时收入一个特制的玉盒中(避免剑意外泄伤人或引来窥探),然后背起依旧昏迷、气息微弱的多宝道人。
“走!”分身低喝一声,身化赤红流光,朝着西岐方向全速飞遁!玄冥紧随其后,化作一道玄黑色水线。
一个分身,背着一个人,带着一件至宝,身后跟着一只神兽,以最快的速度,穿越茫茫东海,朝着西岐疾驰。分身能感觉到,自己的身躯正在加速崩解,每一息都在消耗着最后的存在之力。
他必须赶在彻底消散前,将多宝和剑鞘送回西岐!
途中,他通过神念联系,简要向西岐本体传递了金鳌岛的情况、多宝的伤势、剑鞘的现状以及金鳌岛地脉被暂时封印的消息,并告知自己即将到达。
西岐静室中,经过数日调息,伤势已恢复大半、但依旧处于虚弱期的玄微本体,接到消息,又惊又喜又忧。惊的是金鳌岛变故如此之大,喜的是多宝师兄被救、剑鞘保住、玄冥得大机缘,忧的是多宝重伤、剑鞘受损、金鳌岛隐患未除,以及……自己分身即将消散。
他立刻吩咐姜子牙等人准备接应,并开启静室禁制,准备亲自为多宝疗伤。
终于,在分身即将彻底崩散、意识开始模糊的前一刻,西岐城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到了……”分身精神一振,用尽最后的力量,将多宝道人与装有剑鞘的玉盒,朝着西岐城头早已等候的姜子牙、龙吉公主等人的方向,猛地抛去!
“师兄……剑鞘……拜托了……”
话音未落,赤红色的身影在空中骤然一僵,随即如同破碎的瓷器般,化作漫天光点,彻底消散于风中。唯有那一缕微弱的薪火本源,如同归巢的倦鸟,跨越空间,没入西岐城中玄微本体的心脏位置。
“师弟(师叔)!”城头众人接住多宝与玉盒,看着消散的分身,皆是心中一痛。
玄冥也安全落地,虽然疲惫,但无大碍。
玄微本体在静室中,接收了那缕回归的薪火本源,顿时感到对开天珠的炼化程度又加深了一丝,且分身携带的部分记忆与感悟(尤其是对地火、对金鳌岛战斗的细节)也融入自身。但他此刻无暇消化,立刻起身,迎向被姜子牙等人匆匆送来的多宝道人。
静室之内,玄微亲自检查多宝的伤势,越看越是心惊,杀意越是沸腾。
多宝道人的琵琶骨被那诡异的黑色锁链贯穿,伤口处残留着顽固的归墟寂灭之力,不断侵蚀生机与法力。其体内经脉大半枯竭,道基受损,神魂更是因本源被强行抽取而陷入深度沉睡,几乎油尽灯枯。若非他本身修为深厚,又有截教护身秘法吊住一口气,恐怕早已陨落。
“好毒的手段!长耳定光仙!西方教!归墟!”玄微咬牙,眼中寒光四射。他立刻取出最好的疗伤丹药(包括龙吉公主带来的天庭灵丹),又以安抚圭的温润之力与薪火真种的文明生机,缓缓注入多宝体内,先稳住其伤势,驱逐那些残留的归墟之力。
这是一个漫长而精细的过程,容不得半点差错。
与此同时,姜子牙等人也妥善安置了玄冥(让它去混沌珠内休养恢复),并小心地将那剑鞘石匣置于静室一角,布下重重禁制,防止剑意外泄。
处理完这些,玄微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依旧压着沉甸甸的石头。
金鳌岛地脉的“冰壳”封印只能维持三天!三天后,若归墟裂隙无人处理,必然再次爆发,甚至可能因为之前的仪式与战斗,变得更加不稳定,危害更大!
西岐地底的魔物,也因为金鳌岛那边的波动而躁动加剧,虽有诛仙剑意与九鼎气运压制,但并非长久之计。
多宝师兄的伤势,非一朝一夕可愈,需要长时间的温养与天材地宝。
剑鞘受损,如何修复?如何确保其安全?
而最大的威胁——百日后的牧野决战,已过去十余日,剩下的时间不足九十日!闻仲大军、西方教、上古妖庭残部、北冥遗族、魔道巨擘……万仙阵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
千头万绪,压力如山。
玄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逐一梳理。
“当务之急,是金鳌岛地脉危机与西岐地底隐患。”玄微对姜子牙等人沉声道,“这两处隐患同源,皆与归墟有关,且似乎存在联动。必须尽快设法彻底解决,否则决战之时,若被敌人引爆,我们将腹背受敌。”
“师弟可有良策?”姜子牙忧心忡忡。
玄微沉吟片刻,看向静室一角那剑鞘石匣,又想起怀中的诛仙阵图残片,心中忽然一动。
“或许……可以尝试以诛仙剑意,配合安抚圭的地脉共鸣之力,以及玄冥新得的玄武本源珠的净化水元之能,同时处理两处隐患?”玄微说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诛仙剑意乃天道杀伐第一,对邪祟魔物克制极强。安抚圭可沟通、稳定地脉。玄武本源珠则可净化水元、镇守幽冥。三者结合,或许能强行斩断、净化归墟对地脉的侵蚀与连接,并彻底摧毁那魔物核心。”
“但如何同时处理相隔万里的两处隐患?”龙吉公主提出疑问。
“借九鼎气运与《山海图》为引,构建一个临时的‘地脉共振通道’。”玄微眼中光芒闪烁,“西岐有九鼎显化,气运鼎盛,地脉稳固。金鳌岛虽被污,但其地脉根基仍在,且与东海相连,水元充沛。若能以《山海图》残卷找到两处地脉的潜在‘共鸣点’,再以九鼎气运为‘桥’,或许能暂时构建一个超远程的能量传递通道,将诛仙剑意等力量,从西岐‘投射’至金鳌岛,同时处理两处!”
这构想极其大胆,涉及地脉学、阵法学、气运运用等多重高深领域,且风险巨大,一旦失败,可能对两地地脉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但细细想来,似乎又存在理论上的可能。毕竟,玄微身负安抚圭,可沟通地脉;有诛仙阵图残片与剑鞘(虽损),可引动诛仙剑意;玄冥有玄武本源珠,可净化水元;西岐有九鼎气运;仓明手中有《山海图》残卷……种种条件,竟奇迹般地凑齐了!
“可以一试!”仓明先生抚须沉吟,眼中露出思索之色,“《山海图》中确有关于地脉‘龙脉节点’与‘气运共鸣’的记载,虽不完全,但或可推演。老夫愿倾力相助。”
“玄冥也帮忙!”刚从混沌珠内出来的玄冥,听到要净化归墟,立刻精神抖擞。
姜子牙与龙吉公主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决断。
“既如此,便请师弟主持,我等全力配合!”姜子牙郑重道。
计议已定,众人立刻开始分头准备。
玄微负责调整自身状态,进一步沟通诛仙阵图残片,尝试引动更精纯一丝的剑意,并与安抚圭、薪火真种深度协调。
仓明先生则与几位擅长阵法的散仙一起,仔细研究《山海图》残卷,推演西岐与金鳌岛(大致方位)可能存在的“地脉共鸣点”,并设计构建临时“共振通道”的阵法框架。
玄冥则开始熟悉、掌握玄武本源珠的力量,为净化水元做准备。
姜子牙负责协调资源,稳定西岐内部,并加强地底监控。
就在西岐上下为这惊天计划紧锣密鼓准备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静室角落那剑鞘石匣的裂痕处,一缕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紫黑色气息,悄然飘散出来,如同有生命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入了地面,顺着地脉的微小缝隙,朝着西岐地底深处那躁动的紫黑色肉瘤方向,缓缓游去……
而远在金鳌岛,那层由玄冥设下的“冰壳”封印之下,归墟裂隙深处,似乎也因某种感应,传来了更加隐晦、更加贪婪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