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里那个鬼影子一样的信号,磨磨唧唧爬升了两个多月,终于不再满足于当个背景噪音了。
这天半夜,刺耳的警报声把整个指挥中心的人全都从椅子上炸了起来。不是敌袭那种要命的尖啸,是最高优先级的发现警报。
苏浅夏衣服都没披好就冲了进来,看到主屏幕上的景象,呼吸差点停了。
那条折磨了大家两个多月的平滑曲线,在大概二十分钟前,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波动!不是增强,也不是减弱,而是像发了疯的心电图,上下乱窜,频率高得吓人!
“怎么回事?!是设备终于扛不住坏了吗?”李主任声音都变了调。
“所有备用系统交叉验证过了!不是设备问题!信号源本身在剧烈变化!”监测员死死盯着控制台,额头全是汗,“而且……而且它的弥散特征在减弱!正在……正在凝聚!”
凝聚?
这个词让所有人心里咯噔一下。
就像一团无形的雾气,开始收缩,要凝聚成一个具体的、有形状的东西!
几乎在监测员话音落下的同时,信号分析部门那边也传来了近乎嘶吼的报告:“检测到新的调制模式!和南极脉冲的编码结构有百分之七十三的相似度!它……它好像在尝试建立通讯!”
建立通讯?!
指挥中心里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机器疯狂的报警声和人们粗重的喘息。
地底的回音是呼叫。
深空的信号是回应。
而现在,回应者……试图说话?
林征一步跨到主控台前,声音冷得像冰:“能解析内容吗?”
“太复杂了!而且变化太快!我们……我们跟不上它的速度!”分析员的声音带着绝望,“就像……就像一台老掉牙的收音机,试图接收超高频率的广播,除了噪音,啥也听不清!”
不是听不懂,是连接收都勉强!
双方的技术差距,大得令人绝望。
“它……它好像发现我们了!”监测员突然又喊了一嗓子,指着屏幕上另一个突然亮起的辅助监测窗口。
只见一道极其微弱、但精准无比的扫描波束,如同无形的探针,从那个正在凝聚的信号源方向射出,轻轻扫过了月球轨道,然后……掠过了他们所在的这座穹顶城市!
波束没有停留,没有攻击,就像一个人路过时,随意地瞥了一眼路边的石子。
但这种被“注视”的感觉,比任何直接的攻击更让人毛骨悚然!
“它知道我们在这儿……”苏浅夏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人类文明最后的据点,在对方眼里,可能就像黑暗森林里一点微弱的萤火,无所遁形。
“所有单位,进入一级战备!能量护盾最大功率!非必要系统全部下线!”林征的命令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
穹顶城市内部,刺眼的红色警报灯旋转起来,低沉悠长的战备警报声响彻每一个角落。街道上的人群被迅速疏散,巡逻队奔跑着占据各个关键节点,巨大的能量屏障在穹顶外层若隐若现地展开,发出低沉的嗡鸣。
城里瞬间乱了一下,但很快又被一种绝望的秩序压制下去。人们躲进避难所,或者蜷缩在家里,抱着家人,听着外面警报的长鸣,等待着未知的审判。
苏浅夏被要求进入核心掩体,但她拒绝了。她留在指挥中心,站在林征身边。这种时候,她不想躲在后面。
“它在凝聚……速度加快了!”监测员的声音带着哭腔。
屏幕上,代表信号源的那个模糊光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其内部能量读数呈指数级攀升,已经达到了一个让所有监测设备都开始报警的恐怖级别!
“它到底想干什么?打招呼?还是……”李主任的声音颤抖着,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
“回应‘唤醒’?”苏浅夏低声说出了一个最可怕的猜测。
如果地底的存在处于“深眠”,而它的“循环将尽”,需要被“唤醒”……那么,这个从深空赶来的“守护者序列”或者别的什么,它的目的,可能就是执行这个“唤醒”程序!
唤醒一个星球级别的存在?那会是什么景象?需要多大的能量?会对依附在星球表面的人类文明,造成什么样的波及?
没人知道。
“破译组!还没有进展吗?!”林征低吼。
“还在尝试!信号太强,调制太复杂,我们的系统……快要过载了!”
差距,依然是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指挥中心里气氛凝固,所有人都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
那个凝聚的光团,亮度已经超过了屏幕上所有其他星体的总和,仿佛一颗微型恒星,悬挂在漆黑的太空背景上。
它停止了凝聚。
稳定了下来。
然后,在所有监测设备的注视下,它向着地球方向,发射了一道不再是扫描、也不再是尝试通讯的……稳定、持续、蕴含着无法理解信息的结构化能量流!
能量流的目标,直指——南极!
“它开始了……”苏浅夏看着那道跨越太空、精准射向南极冰盖的能量流,喃喃自语。
接触前夜,结束了。
真正的接触,以人类完全无法理解、更无法参与的方式,开始了。
而他们这些地球表面最后的幸存者,只能作为被动旁观者,目睹着这场决定星球命运,也决定他们自身命运的……神之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