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绿晶星的草木清香，吗是一种淡甜的、带着微弱腥味的气息，像某种生物分泌物。
山谷周围的岩石是透明的晶体，阳光透过晶体折射出彩色的光，落在地面上，却照不进远处那片连绵的黑色建筑——那是伊斯莱神国的“基因改造中心”。
“神晶星是神国的核心星球之一，负责所有附属种族的基因改造和驯化。”符云的声音压得很低，手里的隐形装置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这里没有绿晶星的‘伪装’，能看到神国最真实的样子。”
张宏点点头，跟着符云沿着晶体岩石的阴影往前走。他的脚步很轻，每一步都踩在岩石的缝隙里，避免发出声音——不是怕被发现，是心里的压抑让他下意识地放轻动作。
黑色建筑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片低矮的、像蜂巢一样的建筑，墙壁是光滑的黑色金属，没有窗户，只有一个个圆形的入口，像张开的嘴。
入口处，有穿着银色制服的伊斯莱人守卫，他们背后的蝶翼收起，手里拿着细长的金属杖，杖尖闪烁着淡绿色的光——那是基因探测杖，能识别任何非纯血伊斯莱人的种族。
“看那边。”符云指向建筑侧面的一个透明培养舱。
张宏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心脏猛地一缩——
培养舱里躺着一个婴儿，皮肤呈淡褐色，还没睁开眼睛。淡绿色的液体包裹着他的身体，几根细长的导管从培养舱顶端伸下来，插入婴儿的手臂和头部。
旁边的屏幕上，滚动着一行行数据：
【服从基因植入完成，劳动基因优化中，预计改造周期180天。】
“从出生开始改造。”符云的声音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伊斯莱人会筛选附属种族的婴儿，植入‘服从基因’‘劳动基因’，有的还会植入‘痛苦抑制基因’。这样他们在高强度劳作时，不会感到痛苦，只会觉得‘荣耀’。”
张宏的手指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想起自己的小儿子星耀，出生时粉雕玉琢，在桃源别墅的院子里追着蝴蝶跑的样子。
而这个婴儿，从出生起就被关在培养舱里，成为被改造的“工具”，连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都没有。
他们继续往前走，来到建筑后面的一片开阔地。
开阔地上，整齐地排列着一排排金属座椅，每个座椅上都坐着一个附属种族成员。
他们的姿势一模一样，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盯着前方的虚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座椅的扶手上，有一个细长的金属针，扎进他们的颈动脉，淡绿色的液体正顺着针管缓缓注入他们的身体。
“神经愉悦剂。”符云解释，“用生物科技制造的感官刺激，能让他们体验到极致的快感，却不需要任何努力。只要乖乖坐着，就能获得满足。”
张宏看着其中一个成员的脸。那是一个长着触须的种族，触须因快感而微微颤抖，眼睛里却没有任何光彩，只有一片麻木的空洞。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像是想抓住什么，却最终无力地垂落。
“他们不需要反抗，不需要思考，甚至不需要劳动。”符云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只要依赖这种愉悦剂，就能永远‘幸福’。这是神国的‘维稳手段’，比英仙座帝国的武力更有效，也更残忍。”
张宏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喉咙发紧。
他见过英仙座帝国的暴力征服，见过莱恩人战死的悲壮。可眼前的景象，没有血腥，没有呐喊，只有无声的沉沦。
这种精神上的“阉割”，比肉体的毁灭更彻底，更让人心寒。
他们绕到建筑的另一侧，那里有一座小型的“文明博物馆”。
博物馆的墙壁是透明的晶体，里面陈列着各种展品。
有刻着诗歌的石板，有造型精美的乐器，有描绘星空的画作，还有记录历史的卷轴。
这些展品来自不同的文明，每一件都透着曾经的璀璨与活力。
而在展品旁边的屏幕上，播放着这些文明现在的样子——
刻着诗歌的石板，来自“石语族”，现在的石语族成员浑身覆盖着岩石甲壳，只会机械地开采矿石，连自己的语言都忘了。
造型精美的乐器，来自“音羽族”，现在的音羽族成员长着巨大的耳朵，却失去了分辨音乐的能力，只能为伊斯莱人传递消息。
描绘星空的画作，来自“星眸族”，现在的星眸族成员眼睛被改造成复眼，只能识别基因序列，再也看不到星空的美丽。
“神国不会销毁这些遗物。”符云站在一幅星空画作前，目光落在画中璀璨的星辰上，“他们把这些遗物当成‘战利品’，展示给被改造的附属种族看，告诉他们：‘你们的文明曾经再辉煌，也不如被改造后的‘完美’。’”
张宏看着画作中明亮的星辰，又看了看屏幕上星眸族成员麻木的复眼，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文明的意义，从来不是“服从”和“沉沦”，是创造，是传承，是对星空的向往。
而伊斯莱神国，却用基因科技和药物，把这些意义彻底碾碎，变成了自己统治的工具。
“那边还有更糟的。”
符云转身，朝着博物馆后面的废弃区走去。
废弃区里，堆满了残破的培养舱。
有的舱体破裂，淡绿色的液体在地面上凝结成晶体。有的舱里还躺着未完成的改造体，他们的身体扭曲，有的长着多余的肢体，有的触须和甲壳混在一起，显然是改造失败的产物。
张宏的目光突然停在一个破损的培养舱上。
舱里的改造体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皮肤呈黄色，面部轮廓依稀是人类的样子，却长着一对昆虫的复眼，胸口还残留着未愈合的改造伤口。他的手指蜷缩着，像是在最后一刻还在挣扎。
“地球人。”符云的声音很轻，“改造失败的产物，会被直接丢弃在这里，像垃圾一样。”
张宏的身体猛地一颤，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涌上心头。
他快步走到培养舱前，伸手想触碰那个改造体的手指，却被符云拦住了。
“别碰，残留的基因毒素还没消散。”符云的语气很严肃。
张宏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距离那个冰冷的手指只有几厘米。
他能看到改造体眼角残留的泪痕，能看到他胸口伤口处凝结的血迹，能想象到他在改造过程中承受的痛苦——他曾经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家人，有梦想，却最终变成了这里的一滩“垃圾”。
“为什么……”张宏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愤怒，“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为什么要摧毁一个文明的一切？”
“因为伊斯莱神国的‘完美主义’。”符云的回答很直接，“他们认为，只有纯血伊斯莱人才是‘完美生命’，其他文明都是‘进化失败的劣质品’。改造他们，是‘恩赐’；改造失败，是‘淘汰’——在他们眼里，这是宇宙的‘自然法则’。”
张宏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晶体墙壁上。
墙壁的寒意透过衣服传来，却压不住他心里的怒火和无力。
他想起了地球的文明，想起了华夏五千年的历史，想起了星环竣工时全球人类的欢呼，想起了孩子们在桃源别墅院子里的笑声——如果地球投靠了伊斯莱神国，这些都会消失。
人类会被批量改造，有的变成矿工，有的变成奴隶，有的沉迷于神经愉悦剂，再也写不出诗歌，再也画不出星空，再也没有对未来的向往。
“不可能。”张宏突然开口，语气坚定，“地球绝对不会走这样的路。就算面对再大的威胁，我们也不会用基因改造来换取‘生存’，不会用精神奴役来换取‘稳定’。”
符云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赞赏：“你比我想象的更坚定。很多文明的领导者，在看到神国的‘稳定’后，都会动摇——毕竟，‘无痛的奴役’，比‘痛苦的反抗’更容易被接受。”
“但那不是生存，是消亡。”张宏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一个没有自我、没有文化、没有梦想的文明，就算存在，也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他们转身离开废弃区，朝着观察者号的方向走去。
阳光透过晶体岩石，在地面上投下破碎的光斑，像被撕裂的文明碎片。
张宏回头看了一眼那片黑色的土地：扭曲的基因改造中心，博物馆里璀璨的遗物，废弃区里冰冷的改造体……这些景象，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心里，让他更加清楚地知道，地球文明的未来，必须由自己掌控。
观察者号的舰体缓缓升空，神晶星的轮廓渐渐变小。
张宏靠在观测窗前，看着那颗渐渐远去的星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无论未来遇到多大的困难，无论面对多少外星文明的威胁，他都要保护好地球，保护好人类文明的根——哪怕付出一切代价，也绝不会让地球变成第二个“神晶星”。
窗外的星云重新变得扭曲，星门跳跃开始，神晶星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
但张宏知道，那座基因牢笼带来的震撼，会永远提醒他：
自由和尊严，永远比“无痛的活着”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