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孤云没有回答。他盯着对方,掌心金光再次浮现。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脚步微微晃动。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但不能退。
西方玉靠在柱子边,手摸向空掉的香囊。她真气耗尽,站都快站不稳,可眼睛仍死死盯着门口那人。她知道,只要再出一点差错,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就在那人迈步向前的瞬间,北侠赵祈北猛然踏前一步。
“住手!”
这一声如雷炸开,震得屋顶冰锥纷纷坠落。地面颤动,空气仿佛被撕裂。那人前进的脚步硬生生停住,身体一晃,竟被逼退半步。
全场死寂。
北侠站在前方,白须飘动,双目如炬。他周身真气涌动,一股浩然之气自丹田升起,直冲天灵。那是正道宗师才有的气势,不容侵犯。
上官孤云松了一口气,却没有放松戒备。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
那人眯起眼,第一次正视这个突然出现的老者。“你是谁?”
北侠不答,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独眼大师。他声音冷峻:“你练寒冰掌,本为护门守城,如今却用来残害同道,毁了多少江湖子弟?”
独眼大师抬头,那只独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张嘴想说话,却被北侠的威压压得发不出声。
“你勾结血煞门余孽,在暗中设伏,诱杀青年俊杰。”北侠继续说道,“你还豢养杀手,布下混元锁脉阵,只为引上官孤云入局。这些事,你敢当众否认吗?”
独眼大师嘴唇颤抖,脸色发白。他原本还想狡辩,说自己是为了清除邪功,维护武林正道。可面对北侠的目光,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败了。
不只是武功上败了,更是道义上彻底崩塌。
北侠抬手一点,正中其肩井穴。独眼大师全身一震,体内残存的寒气瞬间溃散,四肢瘫软,再也动弹不得。
“此等败类,留不得。”北侠环视四周,语气沉重。
殿内无人回应。连那神秘人都没有再开口。他站在原地,看着北侠,又看了看上官孤云,眼神中多了几分忌惮。
上官孤云缓缓收掌,金光隐去。他呼吸依旧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像刀割喉咙。但他仍站着,没有倒下。
西方玉扶着柱子,慢慢站直身子。她看向北侠,眼中有一丝希望。
北侠走到上官孤云身边,低声问:“还能战吗?”
上官孤云点头:“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不会退。”
北侠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从不轻易服软,也不会在危险未除时离开战场。
偏殿内寒霜未融,冰柱垂悬。地面上裂痕交错,药粉残留,空气中还弥漫着焦灼的味道。战斗虽停,但气氛依然紧绷。
北侠负手而立,目光扫过神秘人:“阁下若只为夺功而来,今日便可离去。此人罪行昭彰,我赵祈北在此主持公道,不容外人插手。”
神秘人冷笑:“公道?你也配谈公道?”
“我配不配,不在你说了算。”北侠声音平静,“但今日杭门之事,由我接管。你若想动手,先过我这一关。”
两人对视,气场交锋。空气仿佛凝固。
片刻后,神秘人收回目光。他没有再向前,也没有后退,只是静静站着,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
北侠转头看向独眼大师。他蹲下身,盯着那唯一的眼睛:“你说傲世神功会毁了武林,那你呢?你做的事,又算什么?”
独眼大师嘴唇微动,终于挤出一句话:“我只是……不想让一个人掌控整个江湖……”
“所以你就杀了无辜之人?”北侠厉声打断,“所以你就用寒冰掌冻死那些不肯归顺的年轻武者?你口口声声为了武林,实则不过是为了私欲!”
独眼大师闭上眼,不再说话。他的脸上没了之前的狂妄,只剩下恐惧和悔恨。
北侠站起身,环顾四周:“今日之事,自有武林盟主定夺。但在那之前,此人必须看管起来,不得让他逃脱。”
上官孤云点头:“我会盯着他。”
“你受伤了。”北侠说。
“我能撑住。”
北侠没再劝。他知道劝不动这个人。他转向西方玉:“你怎么样?”
“没事。”她摇头,“还能走。”
北侠皱眉:“真气耗尽还逞强,不是明智之举。”
“我不走。”她说,“我得看着他。”
三人站立成三角,将独眼大师围在中间。披风拳圣仍在门口,没有离开,也没有靠近。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外面风雪未停,屋檐上的冰棱不断滴水。一滴落在独眼大师脸上,顺着脸颊滑下,像泪。
北侠忽然察觉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屋顶。
上官孤云也同时感应到异样。他抬头,只见一根冰柱轻轻晃动了一下。
不对劲。
那不是风吹的,是有人踩在上面。
北侠低喝:“小心!”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屋顶破洞跃下!
来人速度快得惊人,手中短刃直取上官孤云咽喉!
上官孤云强行提掌,金光再现。他侧身避让,肩头仍被划出一道血痕。
北侠怒吼一声,挥手打出一道掌风,将那人逼退两步。
那人落地稳如磐石,一身黑袍,脸上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直接落在独眼大师身上。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沙哑,却清晰无比。
“师父,我来救你了。”
冰柱从屋顶裂开的洞口边缘垂下,一滴水落在上官孤云肩头伤口上,刺得他肌肉一紧。
他没有抬手去擦,目光死死盯着那道刚跃下的黑影:黑袍蒙面人站在独眼大师身前,手中短刃泛着冷光。
北侠的掌风将那人逼退两步,可上官孤云心头警铃未消。刚才那一击太快,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也不是北侠,而是……
赵婉儿突然动了。她本靠在墙边,见黑衣人逼近,立刻拔剑欲上。就在她踏出一步的瞬间,一道银光从破洞上方疾射而下!
那银光细如针,却快得看不见轨迹。上官孤云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丝寒芒,他猛地扭身,金光自掌心炸出,可真气已近枯竭,反应慢了半拍。
“铛”一声轻响,透骨钉撞上青霜剑刃,偏了一寸,直入赵婉儿左肩!
她闷哼一声,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月白衣襟迅速被血浸透,银狐皮坎肩也被撕裂,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汇成一小滩。
“婉儿!”
上官孤云怒吼,脚下孤云步全力催动,身形如箭冲出。三丈距离本该瞬息即至,但地上碎冰遍布,一根断裂的冰柱横在中途,他不得不侧身跃过。
就在这刹那,屋顶又是一闪!
另一道银光自破洞射下,目标仍是赵婉儿!她单手撑地,右手握剑颤抖,显然已无力再挡。
上官孤云瞳孔骤缩,体内残存真气强行提至极限,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向前扑去。可他还未落地,那枚暗器已被一道袖风卷偏,钉入柱中。
银护现身了。
他立于窗棂之上,一身银纹黑袍紧贴身形,脸上覆着半张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他手中扣着第三枚透骨钉,却没有再发。
“这一钉,是替血煞门还你的债!”
声音沙哑低沉,说完他转身跃出窗外,身影一闪没入风雪。
上官孤云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肋骨处传来剧痛,但他顾不上这些。他冲到赵婉儿身边,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背对着窗户方向,用身体挡住可能的后续袭击。
她的脸已经发白,嘴唇微微颤抖,却还在咬牙不吭声。左手死死抓着剑柄,指节泛青。
“别动。”上官孤云低声说,一手按住她伤口,撕下自己衣襟压住血口。布料刚贴上去就被浸透,温热的血不断往外涌。
他低头看那枚透骨钉,钉尾刻着细小花纹,前端带倒钩,深陷锁骨下方。若强行拔出,只会撕裂更多筋肉。
赵婉儿喘了口气,声音微弱:“我没事……上官大哥,你别管我……追他……”
“闭嘴。”上官孤云打断她,语气从未有过的重,“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活着。”
他说完,将她往怀里扶了扶,让她靠得更稳。她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呼吸微弱,睫毛颤动,沾了血的发丝贴在脸颊。
殿内死寂。独眼大师瘫在地上,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幕。方才那黑袍人虽自称徒弟,可他从未见过此人。而那个银护……他只在密会时听过这个名字,连真容都未曾得见。
上官孤云抬头看向窗外。风雪狂舞,银护早已不见踪影。但他记得那双眼睛:冷静、精准、毫无情绪波动。这不是普通杀手能做到的。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赵婉儿。她睁着眼,目光迷离,却努力对他笑了笑。
“你以前……从来不这么凶的。”
上官孤云没回答。他只是把按在她伤口上的手压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缓缓握住了腰间孤云剑。
剑柄上的蓝宝石映着微光,一闪即灭。
外面风雪更大了。屋檐积雪承受不住重量,一块接一块塌落。某片瓦松动,滑下一半,卡在屋角,悬而不坠。
赵婉儿的手慢慢松开了剑。剑身沾了血,滑腻异常,此刻正一点点从她指间滑出。
上官孤云看见了,却没有阻止。他知道她已经撑到了极限。
他低头,在她耳边说:“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你。”
话音落下,他抱着她站起身,脚步未动,目光仍锁住窗外。雪花随风灌进来,落在他肩头,融成水珠,顺着铠甲边缘滴落。
赵婉儿闭上了眼,呼吸微弱。她的剑终于脱手,砸在地面发出清脆一响。
剑刃朝上,血顺着锋口缓缓流下,滴在石板上,晕开一朵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