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厉栀躺在床上,睁着无神的眼睛微笑时,林容尹再也忍不住,死死的捂住嘴唇哭了起来。
厉铮站在她身边,将她揽入怀中。
厉永辞心疼的难以言喻,他率先一步走上前,在厉栀床边蹲下,担忧的说:“小荔枝?你...你饿不饿?”
厉永辞的身影与薛除浊重叠,厉栀眼眸微动,薛除浊的影子顿时化成了血雾,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厉栀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许久之后,她的身体又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呼吸也在一瞬间变得艰难起来,如刀片划着她的喉咙。
厉永辞见状连忙将她扶起来,把太医开的药丸塞入她嘴唇中。
约莫一刻钟之后,厉栀的身体才停止了那诡异的抖动。
厉永辞将她抱的更紧,温热的液体从眼尾流出:“没事了阿栀,没事了,哥哥在。”
厉栀好似才从梦中抽身,她紧紧的拽着厉永辞的袖子,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
不是薛除浊的。
不是。
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涌出,她沙哑着嗓子开口:“哥哥....”
厉永辞将她抱的更紧:“哥哥在哥哥在!!!”
厉栀抽泣着说:“薛除浊...薛除浊不见了...他不见了...”
她感觉心口处被剖开一个大洞,将手伸进去搅弄,令她痛苦不止,想就这么死去。
手臂上的衣物被掀开,林容尹心疼的触碰那上面几道或深或浅的伤痕,几乎是哀求的看着她,但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厉铮和林容尹同时上来抱住她时,才短暂的令厉栀放弃了这个想法。
在家人拥抱的缝隙中,一缕阳光,不偏不倚的照射在她的眼睛处。耳边是父母关切的呢喃,后背是哥哥轻柔的抚摸。
厉栀看见,家中所有尖锐的东西都被拿走了,放在镜子前的剪刀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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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说这是心魔,让她忘记过去,就要从身边的环境入手。
自厉栀发病被厉铮与林容尹知道以后,他们就将她与薛除浊原本的婚房拆了。
厉栀知道这件事,但也只是看着那房屋的残骸,静静在秋千上坐了一个下午。
所有人都在告诉她没事,一切都会过去。
厉栀也是这样想的。
她尝试过忘记,可每次看见窗户,就能想起薛除浊翻窗而进的身影。看见衣物上的腰带,就能回想起他收到她腰带时那一刻的欣喜。
看见衣裳,就幻想着他一针一线绣婚服的模样。
就算屋子拆了,整个王府都没有了薛除浊的痕迹,她也根本忘不了薛除浊。
因为,他会按时,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来她梦里赴约。
在养病期间,吴怜仪来找过她,她知道她生病了,便安静了许多,不再大吵大闹,但还是会给她分享着宫外的事。
说的最多的,就是许尽欢。
他依旧没有醒,状态比厉栀差的更多。
厉栀不知道怎么回应,就呆呆的看着树上飘下的落叶,随着落叶的身影,一同掉在地上。
这就是她平日里的反应,吴怜仪经常来找她,所以也习惯了。
她还说起厉初昕进了内阁的事,她说这是她见过晋升最快的一个官员,一年还不到,就从翰林院修撰变成了内阁大学士。
厉初昕晋升这么快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听说,是李百川提出要建造渡姜堰,要回去制造工程图时,被厉初昕抢了先。她第一个了解了李百川的话,并立马画出了那个完美的工程图。
皇帝一看乐坏了,说这工程图不仅能够治理洪水,还可以为农业发展做很大的贡献。
几乎是下意识的,厉栀就想起来了“积分”两个字。
薛除浊死了,厉初昕能用的积分也不多了吧,居然将这么多积分用来抢李百川的功劳?系统会同意么。
想到这里,厉栀突然愣住了。
这种感觉就像,她以为自己迷路了,突然在转身的一瞬间,找到了出口。
原来她是可以思考其他事情的。
原来,薛除浊留给她的后遗症,是可以淡下来的。
厉栀从上次发病严重后哑巴了快半个月,在林容尹和厉铮打算带她去寺庙求符驱邪时,她终于开口了,询问着吴怜仪:“厉初昕...去找了李百川没?”
她声音沙哑的不像话,但吴怜仪勉强听清了,她受宠若惊的摇头:“他们说你很久没跟别人说话了,那我是不是第一个呀!我就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嘛!”
厉栀扯了扯唇角,等待她的下文。
吴怜仪心情甚好的说:“不过厉初昕有没有去找李百川我不知道诶,我很少进宫,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也可以去打听打听,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厉栀歪头,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但厉初昕进了内阁,要打听关于她的事也是比较难的。
只要吴怜仪提的条件不过分,厉栀都可以答应。
吴怜仪说:“你答应我好好吃饭,你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皮包骨了都!以前薛景祁的生日宴上你还记得吗?你一巴掌把那个苏宝玉给打到地上!我可佩服了!”
“现在的你我感觉连抬手都困难,我还想要你教我呢。”
说着,她握住厉栀的手腕,那手细的她一只手都能够包住。
再次抬眼时,吴怜仪眼眶有些红:“好不好?”
厉栀弯唇,轻轻点头:“嗯。”
经历过大喜大悲之后,厉栀感觉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谁都会死,谁都会离开这个世界。
但是,某些瞬间是无可替代的。
比如现在。
她居然有了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