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栀缓了缓,咽下喉咙中涌出的血腥味,极为平淡的问:“为什么不吃饭?”
薛除浊嘴唇干裂,发丝凌乱:“没有胃口罢了。”
厉栀抬起没有受伤的手,一把抓住了他欲要藏在身后的手臂,命令道:“掀开。”
手臂上的肉也少了很多,厉栀感觉他骨头都有些铬人。他的体质究竟是何方神圣转世,只是五天不吃饭,就瘦成了这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受重伤的是他。
因为手上的伤,薛除浊头一回穿了不便干活的宽袖,他抿着唇,将缠满绷带的手伸出来。
伤口处被用心处理过,但薛除浊方才匆忙的跑过来,已经使伤口裂开了不少,有新鲜的血液渗透出来。
她知道他是个疯子,有与常人不同的思维。
可没想到他对自己居然也这么疯。
被绷带缠绕着的地方坑坑洼洼,厉栀又想起达理说的他在自己手臂上剜下一块又一块血肉的事,感觉腿脚都有些软。
“这个不是你的绷带。”
薛除浊误解了厉栀眼里的心疼,讨好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干净的布条。
薛除浊如若珍宝的放在鼻间轻嗅:“你的东西,我不舍得弄脏。”
厉栀一开始没有听懂,但眯着眼睛瞧过去,总算明白了他手中拿着的是什么东西——好早以前她给他的腰带。
这么个破玩意怎么还留着。
厉栀说不上来心里的滋味,只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薛除浊这么傻的男人。
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也涌上心头。
薛除浊宝贝似的将那白色布条藏好,厉栀已经缓过来,冷着脸问他:“休想转移话题。”
她把薛除浊的手甩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想赎罪?可是自残有什么用?除了能伤到你之外,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你不觉得这样的方式很蠢吗?你想干什么?想我醒来看见你的伤然后感动得痛哭流涕吗?并不会!我只会觉得你是个疯子。”
她冷言恶语,将心中的不满与压抑,尽数宣泄在他的身上,表达自己的愤怒。
薛除浊如果识相的话,就应该像以前一样,冷着脸翻窗而离开。
可是他不会,今时不同往日。
厉栀明明知道。
薛除浊伸手,擦去厉栀因情绪激动眼角处流出的几滴泪水,“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想在你醒来后的第一时间,可以见到我。”
“我也想好好的,但是吃不下饭。”
“我很想你。”
短短的几句话,将薛除浊多日来心里的折磨,崩溃,懊悔与绝望都轻飘飘的带过。
每每听见厉栀躺在床上偶尔发出痛苦的呻吟,薛除浊的心就好似生出了蛆虫,被之啃咬。
如果在那天他能够多和厉栀说说话,就能发现她的烟雾被换了颜色。
如果他能够在那烟雾信号发出的那一刻去找她,她就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如果那天他尽早完成任务回去,就能一直陪在厉栀身边。
如果那天,他没有离开她就好了。
厉栀对自己也很无语。明明每次下定决心想说一些狠话想将薛除浊赶走,可是看见他眼中若有似无的水光,又于心不忍。
最终,她只是带着怨气的咬了一口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指:“下次不许这样了。”
薛除浊垂着眼睑,嘴唇似张非张,久久没有开口。
厉栀知道他心虚,但她现在没有那个性子哄着他开口,便扯过被子想要盖住头,“不说话就滚出去。”
手腕再次被攥住,这一回厉栀做好了被他冰到的准备,抬眼懒懒的瞧他。
薛除浊把她的手腕放回被褥里,声音干涸沙哑的很:“我只是太开心了。”
“?”
“我以为,你醒来第一个会过问的不是我。”
他低着头,脸上方才进门的苦楚尽数消失,只剩下了一种可以名为甜蜜的情绪。
厉栀:.....
它又在偷偷笑。
她身上疼的很,听薛除浊这么说,才想起来当时在林中的另外两个人。
当时她本来缩在树后看戏,哪知薛除浊突然从天而降,瞬间就降服了那头黑熊。
那个时候吴怜仪还在哭,许尽欢还在四处找她的身影呢,所以他们俩会有什么事?
但秉承着有些心虚,她还是装模作样的问了一句:“所以他们两个怎么样?”
薛除浊放在被子里握着她手腕的大掌紧了紧,空气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之后,他眸光专注的瞧着厉栀,轻声开口:
“没什么,只是许尽欢死了而已。”
这一段淡如水的话,像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厉栀的心脏。
薛除浊眼睁睁瞧着厉栀的双眼失去了光亮,有那么一瞬间,她呼吸都停止了。只是她依旧是平静的,平静到可怕,仿佛只是听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他头一回没有读懂厉栀的情绪。
于是薛除浊问道:“你很难过吗?”
难过?
倒也没有吧。
只是她现在不想说话,也不想回答薛除浊。
许尽欢死了,一个善良的人死了,厉栀做不到开心,但也没有资格难过。
毕竟,这是她一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