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除浊想了想那个场面,面上平静无波,笃定的说:“不会有那么一天。”
薛听澜没有喝茶,唇角牵起温和的弧度:“你最好是哦。”
“作为你的五哥,提醒你一句。趁现在还未动情能够下手,便早些解决了她吧,我能看得出来,她对你毫无真心。”
他用扇子敲了敲薛除浊放手的桌子上:“毕竟达到目的就跑了,连一句关心你的话都没有,这样的人最是凉薄。”
“无论你对她多好她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薛除浊神色总算有了点异常。
他不想待在这里了。
于是他从躺椅上站起,直截了当的问:“今夜找我,需要我做什么?”
薛听澜浅笑:“当然是只是为了给你那瓶药,那可是在青蚨典行里拿的,价值千金呢,免费送你了。”
薛听澜放小了些声音,神色逐渐正经起来,笑意不达眼底:
“近几日你便好好休息养伤,太子那边不用你再去做什么,那药他既然喝下去了便是活不了,现在太医院所有的诊治不过是在吊着他一口气罢了。现在他活着,可是比死了还难受。”
“哦对了,保重自己,李百川那个人可怕的很,不要被她发现。”
薛除浊捡着太医给他开的药,顺手将薛听澜带来的也拿了起来:“那其他人呢?”
薛听澜眸中闪过一丝暗沉,他娓娓道来:“今日二皇子的冠礼居然能办成,也属实在我意料之外。”
薛除浊帮薛听澜做了这么久的事情,倒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是在提醒他,下一个威胁和目标换成了薛景祁。
薛听澜合起扇子:“你先把手养好罢,薛景祁目前还不足为惧。我先走了,太医们快回来了。”
说罢,他推门而出,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太医院的大门。
薛除浊停下了拿药的动作,觉得有些疲惫。
风摇月影,珠帘轻动,没有旁人说话时,连空气都变得如此死寂。
“我能看得出来,她对你毫无真心。”
“毕竟达到目的就跑了,连一句关心你的话都没有。”
“这种人最是凉薄。”
薛听澜的话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其实他从未怪过厉栀从未看过他一眼,毕竟薛听澜不明白他与厉栀的关系,他们不过是互相汲取对方的价值罢了。
她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只要她能在自己眼皮底下,能够乖乖的待在自己身边就好。
所以他不能要求厉栀做别的,乃至是关心自己。
薛除浊握紧拳头,手背上的伤口因他的攥紧而重新开裂,鲜血冲刷覆盖在上面的药材,渗透了那白色的纱布。
回冷宫的路上,一只白色的蝴蝶停留在了薛除浊的肩膀。
夜晚总是能放大每个人的心声,窥探他们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想法。
薛除浊忍不住想,厉栀会关心薛景祁喝多了酒,却不曾关心被烫伤的他。
她还说过自己对薛景祁没有意思,既然没意思的人都能关心,那他算什么?
他是消遣,是工具?
这些自言自语一遍遍敲打着薛除浊的耳膜,那声音犹如钝刀在骨缝里来回磨,刮的神经丝丝作响。
或许他真的错了,雨花阁那一夜,他就不该心软救活她。
母亲说的对,没有人会爱他,他不配得到所有人的怜悯与爱。从那时起,“爱”这个字便在薛除浊心里种下了一个种子。
曾经薛除浊感受到过乳娘的爱,只是那种爱薛除浊刚学会理解,乳娘便死了。
自那以后,薛除浊日渐疯魔,他虽然能够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与行动,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对爱的渴望日益增长,愈演愈烈。
在乳娘身上薛除浊学到了爱是什么,是陪伴,是忠贞不渝,是无私奉献。
厉栀那日找他,亲口告诉他,想和他在一起,要日日见他。
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要将生命也奉献给他。
薛除浊看的出来厉栀的话里有六分假,但他还是贪恋那四分的真。
因为他渴望她的触碰,渴望她身上的气味,渴望她的每一根发丝,渴望,那颗他们长得一样的痣。
但是厉栀不是善类,薛除浊知道,所以他一直在克制自己,只要厉栀不离开他,能够在闲暇之时摸摸他就行了。
但是最后他却发现,自己完全克制不住每次厉栀看向薛景祁的眼神。每每见他们说话,薛除浊便嫉妒的发疯。
在这个冰冷的寒夜里,他突然就明白过来怎么逃离这种名为嫉妒的痛苦。
他越界了,他不该渴望她的关心,也不该嫉妒。
不该这样的。
薛听澜有一句话说的对,厉栀是个凉薄的人,她不会爱上他的,更不会给予他任何感情。
他的确该及时止损,趁现在能下的了手。
薛除浊眼神逐渐染上病态的余韵,他抬起手指,静静地看着那白色的蝴蝶飞在了他的手背,吸取着流出纱布的血液。
这是他用鲜血饲养的蛊虫之一,白骨蝶。
当初在雨花阁内薛除浊给厉栀喂的红蓝两个药丸,实则是白骨蝶的虫卵制成的。
那个药丸与他手中这个个白骨蝶会相呼应,只要薛除浊一声令下,手中这只骨蝶便会立刻飞去厉栀身边。
在骨蝶触碰到厉栀的一瞬间,她体内的虫卵便会迅速分解包裹她的心脏,直到停止跳动,衰竭而亡。
等厉栀咽下最后一口气,人体外的母蛊则会伸出尖利的尾巴,刺破她的心口,里面的蛊虫也会顺着血液流淌出来。
多么完美又无声无息的杀人计划。
只是没想到现在就要用上。
这不怪厉栀,只能怪他自己越来越不受控制。
所以为了及时止损,只能先杀了这个让他多次内心产生某种阴暗,炽热,恶劣想法的人。
这是世间仅此一只的蛊虫,厉栀能与它同归于尽,也不算浪费。
他抬了抬手指:“去。”
白骨蝶飞起,在空中绕了两圈后,隐匿在月光里,朝着厉栀所在的方向飞去。
冷宫的居所快到了,薛除浊的心脏比先前好转,好受了些,没有再跳的那么急躁。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里面的气味扑面而来。
薛除浊眼神一时有些恍惚。
自从带厉栀来过这里,这里就全部都是她的味道。
只是今夜过后,这味道将会不复存在。
他推开木门,一切如平时一样,寂静,黑暗,寒冷。
只有他一个人。
薛除浊摘下戴了一整天的兜帽,解开了身上的披风,他进屋没有关上门,望这些味道能够被风带走,尽快消失。
他的房间并不大,一桌一椅一柜,一张床足矣。
可是就在他朝床那边走过去准备坐下歇息时,那股气味不但没有消失,还愈发浓厚,令薛除浊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直到,床褥上的被子好像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拔出脑后的发簪,但似乎就在那片刻间忽然意识到什么,薛除浊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他呼吸越来越快,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再次热烈的跳动了起来。手不自觉的在昏暗的房内摸到烛灯,点燃时,她看见自己床上鼓鼓的一片。
薛除浊试探的喊了一句:“厉栀?”
鼓鼓囊囊的床褥又动了一下,被子里探出一个睡的凌乱的脑袋。
厉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面容还是充满了倦意。
在看见薛除浊身影时,她眼睛笑的弯了起来:“你怎么才回来啊?我等你等的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