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村的两千余人,趁着夜色分批潜行,如散入林间的星火,悄无声息地抵达青石镇外围的隐蔽处。他们按事先划定的方位蛰伏,目光紧盯着镇口的关卡,只待寅时一到,便要撕开这道封锁线。
子时的梆子声刚过,河道下游的暗处,沧月抬手示意。早已待命的弟兄们齐齐发力,将数十根巨木推入水中,巨木顺着水流横亘在河道中央,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紧接着,备好的巨石被一一投入,与巨木交错咬合,不多时便筑成一道坚实的暗坝。水流被阻,下游的水位开始悄然抬升,却因夜色浓重,一时难被察觉。
上游的柳三变算准时辰,在沧月动手一刻钟后,指挥弟兄们分段封堵。他们不急于筑死河道,而是用编织好的竹笼装着沙石,间隔着沉入水中,让上游的来水一点点减缓。水流撞击竹笼的声响被夜色吞没,水面看似平静,深处却已暗流涌动。
赵冲军营的河边,负责观察水位的士兵“猴子”正揉着眼睛,紧盯着水面。方才明明见水位忽高忽低,像被无形的手拨动,可周遭明明连风都没有。他忍不住推了推身旁打盹的同伴:“老三,你醒醒,快来看看!这水位不对劲啊,刚才忽上忽下的。”
被叫醒的老三睡意惺忪,打着哈欠凑到岸边,眯眼瞧了瞧。此时的水位确实平稳,月光洒在水面,连波纹都少见。他抬手敲了敲猴子的脑袋,笑骂道:“你小子是不是熬不住了,故意捣乱不让我睡?这水位不是好好的吗?再吵,等会儿换岗时,看我怎么折腾你。”
说完,他转身窝回草堆里,头一歪又打起了呼噜。
猴子挠了挠头,望着平静的水面,心里那点疑虑渐渐被倦意压下。他哪里知道,此刻上游的水位正借着夜色悄然积蓄,像一张拉满的弓,只待时机一到,便要射出穿营破寨的利箭。
河道上下游的暗坝静静矗立,水流在坝后越聚越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连虫鸣都仿佛低了几分。
对岸的密林里,林三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方才下游水位骤升又骤稳的瞬间,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差点就要让亲兵发出停止行动的信号——一旦被赵冲的人察觉异常,前面所有的布置都将功亏一篑。
直到看到那名叫老三的士兵骂骂咧咧地睡去,猴子也垂下头揉眼睛,他才缓缓松开手,后背已沁出一层冷汗。夜风穿过树叶,带来河水的潮气,他低声对身旁的弟兄道:“盯紧些,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河对岸,猴子仍不死心,又盯着水面看了半晌。月光下,水波纹丝不动,连先前那点细微的起伏都没了。他自嘲地笑了笑,八成是这几日没吃饱,眼睛都饿花了。使劲摇了摇脑袋,又朝上下游望了望,岸边的芦苇静立,远处的军营只有几处岗哨亮着昏黄的灯,一切都如常。
“看来真是看错了。”他嘟囔着,打了个哈欠,往草堆里缩了缩。夜露渐重,寒意顺着衣领往里钻,他裹紧了身上的单衣,只盼着换岗的时辰快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