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噎了一下,眼神闪烁。他当然记得。小时候师傅总摸着他们的头说,三清观虽小,却是道家一脉的根,要他们好好守着,收徒传艺,让香火一直续下去。可这些年,他跟着魏忠贤在外头钻营,早把这话抛到了脑后。师兄倒是守着观,却一门心思扑在毒术上,别说收徒,连附近的村民都绕着道观走。
“我……”老道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老者打断。
“徐州我可以去。”老者站起身,转身走进内堂。过了片刻,他拖着个半人高的黑木匣子出来,匣子上了三道铜锁,沉甸甸的,走一步就发出“哐当”的声响。“但不是为了魏忠贤的赏,是看在师傅的面子上,保你这条小命。”
他打开匣子,里面整齐码着二十多个巴掌大的瓷瓶,瓶身上用朱砂画着不同的记号:有的画着吐信的蛇,有的标着滴血的骷髅,还有的写着歪歪扭扭的“腐”字。“这里面是‘牵机引’,见血封喉,比你那些掺了砒霜的药水烈十倍;这个是‘软骨散’,沾一点就浑身瘫软;还有‘迷魂香’,燃起来无色无味,能让人乖乖听话……”老者拿起一个画着蜘蛛的瓶子,“这个新炼的‘千足散’,能让他肌肉抽搐如蚁噬,够穆霄那小子受的。”
老道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穆霄倒在他面前的样子。“多谢师兄!等我拿到魏督主的赏,立马回来修观!换瓦,刷墙,再请个最好的匠人重塑三清像!”
老者没接话,只是将匣子锁好背在肩上,又从墙角拿起一把磨得发亮的铁剑。剑鞘是旧的,但剑身寒光凛冽。“走吧。”他率先走出道观,脚踩在荒草里,没回头。
老道连忙跟上,断口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他看着师兄的背影,忽然想起小时候,师兄总跟在他身后,替他收拾闯祸的烂摊子。那时候师兄的剑练得好,师傅总说师兄有道家真意,不像他,满脑子都是旁门左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三清观,木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咔哒”一声,像是落了锁。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轻响,衬得这荒僻的院落越发寂静。老道回头望了一眼,忽然觉得这观门像是一道界限,门里是他们荒废的誓言,门外,是不知尽头的刀光剑影。
“到了徐州,听我号令。”老者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冷得像结了冰。
“好!”老道应着,紧了紧裹在断口上的绷带,快步跟了上去。前路是生是死,他不知道,只知道这一次,他不能再输了。
日头正毒,晒得土路冒烟,马蹄踏过扬起的尘土混着热浪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咙发紧。穆霄勒住缰绳,看着前方路边那间孤零零的杂货铺,对众人道:“歇脚片刻,避避暑气。”
铺子是土坯墙,茅草顶,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老马家饭铺”。赵寒先一步下马,推开虚掩的木门,里头静悄悄的,只有个五十多岁的掌柜趴在柜台上打盹,后脑勺的头发稀稀拉拉,沾着点汗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