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霄踏入福王府时,指尖看似随意地摩挲着腰间的酒葫芦,葫芦口塞着块褪色的红布,瞧着与寻常江湖客的物件别无二致。他脚步沉稳,穿过前院的石径时,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旋动了一下葫芦底部的暗扣——一道细如牛毛的小孔悄然开启。
每落一步,便有一滴琥珀色的酒液从孔中渗出,滴在青石板上。那酒液落地即化,几乎看不见痕迹,只在空气中留下一丝极淡的醇香,旋即与夜风融为一体,消散无踪。不知情的人只会当是葫芦没塞紧,漏了几滴酒,谁也不会想到,这看似寻常的酒液里,掺了叶蓁耗费三日心血调制的“醉春风”——遇风即散,无色无味,却能让吸入者在半个时辰后四肢酸软,昏沉欲睡。
他走过回廊,穿过月门,脚下的青砖被夜露打湿,那酒液滴在湿滑的砖面上,挥发得更快,像从未存在过。巡逻的卫兵擦肩而过时,只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咧嘴笑了句“这位爷好兴致”,却不知自己已在无形中将那“醉春风”吸了个满当。
穆霄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继续往里走。葫芦里的酒液随着脚步有节奏地滴落,在他身后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只待时辰一到,便能悄无声息地扫清前路障碍。这便是叶蓁的智谋——不沾血腥,不弄声响,只凭一滴酒,便让铜墙铁壁般的王府,露出一道可供穿行的缝隙。
穆霄在暖阁与福王说了会话,看了眼窗外渐沉的暮色,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对福王低声道:“王爷,时候到了,您先去井边走走,引开近处的眼线。”
福王点点头,理了理衣襟,推门而出。门轴转动的轻响刚落,廊下守着的两个侍卫便立刻迎了上来,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恭敬,实则满是戒备:“王爷这是要去哪?”
福王停下脚步,眉头一挑,脸上瞬间浮起怒意,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怎么?本王在自己院子里走走,活动活动筋骨,也需向你们报备?”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显然没料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福王会突然动怒。还没等他们回话,福王已上前一步,眼神如冰刃般扫过两人,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退下!一群没眼力见的狗奴才!本王再怎么说也是父皇亲封的福王,还没沦落到连走动的自由都没有的地步!难道魏忠贤让你们来,是把本王当犯人看管不成?”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皇家血脉里的威严如无形的气场散开。那两个侍卫虽是魏忠贤的番子,见惯了狠戾场面,此刻在福王盛怒的目光下,竟不由自主地矮了半截,手也从刀柄上挪开,嗫嚅着不敢再拦:“不敢……属下不敢……”
“不敢就退远些!”福王冷哼一声,转身看向跟在身后的穆霄,语气放缓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吩咐,“老茄子,陪本王到那边井台附近走走,看看那株老石榴今夜开了几朵。”
穆霄佝偻着背,低眉顺眼地应了声“哎”,跟着福王往井台方向挪去。那两个侍卫虽满心不乐意,却终究不敢违逆福王的吩咐,只能恨恨地瞪了两人背影一眼,退到廊下的阴影里,远远地盯着,不敢再靠近。
月光透过石榴树的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福王走着走着,看似随意地靠近井台,声音压得极低:“都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