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霄刚踏进院子,铁艳已候在廊下,手里攥着一叠纸条,眉峰拧成了疙瘩。见他进来,她快步迎上前,将纸条递过去:“首领,这是一日来汇总的消息,好几处都透着不对劲。”
穆霄接过纸条,借着廊下的晨光一张张翻看。铁艳在旁低声解说:“魏忠贤回京城后确实没动静,东厂那边跟死了一样,连日常的密报往来都少了大半,反倒让人心里发毛。”
她顿了顿,指向其中一张:“最蹊跷的是南京城的生面孔。城西的茶馆、城南的码头,这两日多了近三十个陌生汉子,个个眼神直勾勾的,不买东西不喝茶,就盯着人来人往的街口。城门那边更甚,除了原本的卫兵,暗处多了七八拨便衣,查得比往日严了三倍,连挑担子的货郎都要翻遍筐底。”
“还有南京知府,”铁艳的声音压得更低,“这两日跟疯了似的,连着去了三个参将的府邸,每次都关起门谈一个时辰才走。府衙里也多了些‘办事的’,穿得粗布麻衣,看着像农户,可走路脚不沾泥,眼神扫过四周时跟鹰隼似的——方才我让弟兄扮作送菜的凑近看,那些人手指关节都是硬茧,虎口磨得发亮,分明是常年握刀的主儿,哪是什么平头百姓?”
穆霄捏着纸条的手指渐渐收紧,纸上的字迹被捏得发皱。他抬头望向院外沉沉的天色,喉间滚出一声低吟:“魏忠贤这是在收紧口袋。京城不动,是想稳住我们;南京城里添这么多新面孔,是怕我们带着福王跑了;知府勾结参将,怕是在调兵布防,要把整个南京城围成铁桶。”
他将纸条揉成一团,纸团自燃:“看来他们已经嗅到风声了。传令下去,让影刃堂的人盯紧那些生面孔和府衙的动静,听风阁的弟兄继续盯着城门和参将府邸——卯时的行动,怕是要比预想的更凶险。”
铁艳拱手应道:“属下这就去安排。”转身时,玄色的衣摆在晨光里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
穆霄站在廊下,指尖无意识地叩着廊柱。风声穿过院角的梧桐叶,带着几分肃杀——这场较量,已到了箭在弦上的时刻。
天刚蒙蒙亮,薄雾还没散尽,穆霄已换上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脸上涂了些灰黄的油彩,佝偻着背,拄着磨得发亮的竹杖,提着食盒往福王府去。
离府邸还有半条街,就觉出不对劲来。往日里守在街口的老卒换了张生面孔,双手拢在袖里,眼神却像淬了冰,扫过行人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府门前的卫兵比昨日多了两个,站姿笔挺如松,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刀鞘上,指尖泛白——那是随时能拔刀的架势。
穆霄低着头,脚步踉跄地挪到门前,食盒里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甜香混在晨雾里飘散开。
“站住。”一个卫兵上前一步,声音像石块砸在地上,“今日怎么晚了”
穆霄故意咳嗽两声,哑着嗓子应:“张老哥家孙子发烧,托小老儿代一趟,都是熟主顾了,您通融通融。”他微微抬头,露出眼角刻意画的皱纹,眼神浑浊,像个真正的老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