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科技院的新址勘探工作正在京郊稳步推进。这日元锦正在院中查看新式织机的改进图纸,何柱儿神色紧张地快步进来。
【娘娘,出事了。】他压低声音,【都察院李御史上折子弹劾,说科技院在京郊勘探新矿,选址靠近皇陵,震动龙脉,有损国运。】
元锦手中图纸轻轻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招倒是阴毒,直接扣上了动摇国本的大帽子。
【可知是谁在背后指使?】
【奴才打听到,李御史前日曾密会过九爷府上的管家。】
元锦心中了然,这是八爷党见资源封锁不成,转而从风水礼法上下手了。她沉吟片刻,吩咐道:【立即将勘探地的详细舆图和相关测算记录整理好,特别是距离皇陵的实际里程和地势高低的数据。】
【嗻。】
乾清宫内,康熙看着手中的弹劾奏折,面色不辨喜怒。李御史正慷慨陈词:【皇上,科技院选址距皇陵不过数十里,开山探矿必惊龙脉,此乃动摇国本之举啊!】
胤礽出列正要辩驳,四阿哥胤禛已先一步出列,声音冷峻如常:【皇阿玛,儿臣查阅过内务府档案,科技院新址距皇陵边界五十三里七分,且处于潜龙支脉背向。按《工部营造则例》,百里之外方可称近陵。】他转向那位御史,【李御史既通晓堪舆,可知此处分属何局?水脉走向如何?】
李御史顿时语塞,他哪里懂得这些具体堪舆学问。
十四阿哥胤禵也出列道:【皇阿玛,儿臣曾亲自勘察过该地,那里原是前明废弃的矿场,本就经过开采。科技院不过是在旧矿基础上重新勘探,何来惊动龙脉之说?】
康熙目光扫过众臣,最后落在一直沉默的八阿哥身上:【老八,你怎么看?】
胤禩温声回道:【儿臣以为,既然四哥和十四弟都如此肯定,想必是无碍的。只是...百姓愚昧,最信这些风水之说,还需谨慎些好。】
这话看似退让,实则暗藏机锋。
康熙沉吟片刻,最终道:【既然合乎规制,勘探照常进行。不过...】他看向胤礽,【太子要确保万无一失。】
【儿臣遵旨。】胤礽知道,这已是皇阿玛能给出的最大支持。
退朝后,胤礽与元锦说起朝堂上的事,元锦轻叹:【八弟这是要跟我们打持久战了。】
果然,不过数日,新的攻势又至。这次不再弹劾科技院,而是将矛头直指元锦本人。
京城中突然流传起女子干政,阴阳颠倒的流言,将元锦这些年在格物院、科技院的作为,都与牝鸡司晨联系起来。这些流言写得极为刁钻,引经据典,却又不着痕迹。
毓庆宫内,胤礽气得摔了茶盏:【好个老八!竟用如此下作手段!】
元锦却相对平静,她轻轻抚平被揉皱的图纸,淡淡道:【殿下息怒。他们越是这样,越是说明我们已经触到了他们的痛处。】
【可是这些流言...】
【流言止于智者。】元锦微微一笑,【况且,我们不是正在做最好的回应吗?】
她指的是新式织机的推广。在元锦的指导下,科技院经过三个月的艰难攻关,终于研制出了成熟的新式织机。最初的样机总是断线,梭子运行也不平稳。元锦带着工匠们反复调试,通过加装弹性缓冲装置和改良梭道设计,才解决了这些问题。如今新织机效率比旧式提升了五倍,而且操作更省力。
更妙的是,元锦请示康熙后,将织机图纸公开,允许各地工匠仿制改进。直隶一带的百姓因此受益匪浅。
这日,康熙来毓庆宫看望孙儿,正好遇见元锦在教孩子们认识新织机。
荣安小手摸着光滑的梭子,奶声奶气地问:【皇玛法,这个梭子跑得这么快,是不是就像小马在跑?】
康熙难得开怀大笑,将小孙女抱起来:【是啊,就像小马在跑。】
弘暄仰着小脸:【额娘,隔壁嬷嬷说您做的织机让她家日子好过了,这是真的吗?】
元锦温柔点头:【只要能让百姓过得更好,额娘做什么都值得。】
弘暄挺起胸脯:【那儿子以后也要做让大家都高兴的事!】
康熙看着这一幕,目光深邃。待元锦送孩子们去休息后,他对侍立一旁的胤礽道:【太子,你这个福晋,娶得好。】
几日后,康熙下旨,嘉奖元锦弘扬女红,敦化风俗,赐金百两,东珠十斛。这道旨意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那些散播流言的人措手不及。
流言确实产生了一些影响,不少老学究在茶楼酒肆议论纷纷。但与此同时,直隶各地的百姓却因织机改良得了实惠。这种矛盾的情形持续了数月,直到几位德高望重的致仕老臣联名上书,称赞太子妃弘扬女红,敦化风俗,舆情才逐渐逆转。
待元锦谢恩离去,康熙对身边心腹太监感叹道:【老八他们,终究是格局小了。只知争权,不见民生。太子得此贤内助,是他的福分,也是大清的福分。】
这话很快传到胤禩耳中,令他更是寝食难安。
接连受挫让八爷党开始调整策略。胤禩深夜造访三阿哥胤祉府邸,屏退左右后恳切道:【三哥素来重视礼法,难道就眼看着女子干政成风?】
胤祉摇扇的手顿了顿,没有立即回答,但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而此时毓庆宫内,元锦正在为另一个问题发愁。新织机推广后,对棉纱的需求大增,现有的纺纱技术已经跟不上织布的速度了。
【要是有一种机器,能同时纺多根纱就好了。】元锦在纸上画着草图,自言自语。
正在一旁玩耍的瑞宁凑过来,看着娘亲画的那些飞轮和纱锭,好奇地问:【额娘,这是什么?】
【这是额娘想的新纺车,可以一次纺好多根纱。】
瑞宁歪着头看了一会儿,突然指着其中一个部件:【这里像不像我们玩的风车?】
元锦一怔,仔细看去,果然有些相似。她忽然灵光一闪:如果借鉴风车的原理,利用风力带动纺车...
【宁儿,你真是额娘的小福星!】元锦欣喜地抱起女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瑞宁被夸得小脸通红,咯咯直笑。
元锦立即着手设计风力纺车。她根据记忆中的珍妮纺纱机原理,再结合瑞宁给她的灵感,很快就画出了初步的草图。
然而,这个计划却遭到了部分工匠的质疑。
【娘娘,】一位老工匠犹豫道,【风力时大时小,如何能保证纺纱的均匀?】
元锦早有准备,她取出一套精巧的调速装置图纸:【我们可以用这个来调节转速,确保纺纱均匀。】
经过一个多月的试制和改进,第一台风力纺纱机终于问世。在微风条件下,它可以同时纺八根纱,效率比传统纺车提高了十倍不止。
消息传出,连一直对科技院持保留态度的三阿哥胤祉都不得不承认:【太子妃确实...别具巧思。】
这个夏天,直隶的百姓们发现,市场上的棉布价格比往年便宜了三成。许多贫苦人家终于能给孩子添置新衣了。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被某些人指责为牝鸡司晨的太子妃。
晚风习习,元锦和胤礽在庭院中漫步。望着天边初升的新月,胤礽轻声道:【锦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元锦靠在他肩上,唇角含笑:【只要能为殿下分忧,为百姓做点实事,臣妾不觉得辛苦。】
【等这些风波过去,孤带你去江南看看。】胤礽承诺道,【听说那里的织造更加发达,或许能给你更多灵感。】
【好啊。】元锦柔声应道,眼中满是期待。
而在不远处的八贝勒府内,一场新的密谋正在酝酿。胤禩看着桌上各地送来的密报,脸色阴沉。科技院的成果越多,太子的声望就越高,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
【看来,得换个法子了。】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既然明的不行...】
窗外,夏虫鸣叫,预示着这个多事之夏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