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泉谷的惊天动地、青铜棺椁的诡谲镇压、双命皇玺的逆天显化,最终都随着那一声“回家洞房”的宣告,化为了帝后传奇中又一笔浓墨重彩、却又被严格限制在极小范围内知晓的秘辛。
沈璃与萧隐安然返京,除了脸色略显苍白、需要一段时间的精心调养外,并无大碍。
朝野上下,只知帝后赴行宫休养归来,气度愈发沉凝,彼此间一个眼神交汇的默契,便足以令最敏锐的臣子心生敬畏,不敢妄加揣测。
地宫之行,虽凶险万分,却也并非全无收获。
那侵入神魂的“合卺鸩”残咒,在双命皇玺显化的冲击下,其阴毒核心似乎被那至阳至正的皇道本源之力冲刷、消融了大半,残余的些许,化为两人灵魂深处一条更加坚韧、却不再冰冷滞涩的独特联结,仿佛命运丝线被镀上了一层温润的金光。
而萧隐体内那曾被引动的钉魂残渣,也在凤凰金印与这新生魂力联结的双重作用下,被进一步净化、稳固,再无异动之虞。
真正的收获,在于心。
历经生死一线的绝对信任与力量交融,使得沈璃与萧隐之间的关系,突破了所有世俗定义的藩篱,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境地。
他们是君臣,是夫妻,是生死与共的伴侣,更是灵魂相契、意志同频的至高同盟。
这种关系,需要一个与之匹配的、全新的形式来彰显与巩固。
归京半月后,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沈璃在御书房召见萧隐。
她面前铺开了一张极为详尽的凤鸣朝疆域全图,朱砂笔在手,目光沉静。
萧隐推门而入,便见她立于图前,身姿挺拔如松,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玄底金凤的常服上跳跃。
他随手掩上门,走到她身侧,目光自然地落在图上。
“看这里。”沈璃朱笔轻点,落在了帝国北疆,那片他们最初相识、崛起、承载了无数血火记忆的广袤土地——漠北。
笔尖移动,圈出了紧邻边境、呈品字形分布的三座重镇:朔风城、铁壁关、狼啸堡。
此三城扼守要冲,民风彪悍,更是连通西域与北方草原的重要商路节点,战略与经济地位极其重要。
萧隐眸光微动,已猜到了几分,静待她下文。
沈璃侧头看他,唇角扬起一抹明朗而坦荡的笑意,那笑意里带着属于帝王的魄力,也藏着一丝只对他展现的、近乎顽皮的狡黠:“自我登基,你以帝君之尊,却未曾向朕要过一城一池,一兵一卒。朝野内外,虽有‘双圣’之实,却无‘共治’之名。长此以往,于国制不利,于你……亦不公。”
她顿了顿,朱笔在那三城上一划,声音清晰而坚定:“今日,朕便予你一份‘嫁妆’。”
她特意用了这个带着私密亲昵却又无比郑重的词,“朔风、铁壁、狼啸三城,及其辖下百里之地,自即日起,划为‘北靖王直属封邑’。治权、兵权、财权,皆由你全权节制,朝廷仅保留名义统辖与必要时的协调之权。三城赋税,五成留于封邑,五成上缴国库。如何?这份‘嫁妆’,王爷可还满意?”
她将朱笔递向他,眼神明亮,仿佛在等待他的评价。
这绝非简单的赏赐或分割,而是以帝王之尊,主动让渡部分核心权力,将其作为两人特殊关系的实质性锚定,更是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与认可。
古往今来,哪位帝王肯将如此要害的边陲重镇,连带军政大权,悉数交付于“配偶”之手?
萧隐没有立刻去接那支笔。
他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地图上那被朱砂圈出的三城,又缓缓移到沈璃含笑的脸上。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诚意、魄力,以及那份独一无二的信任。
良久,他忽然伸出手,却不是接笔,而是拿起了御案上另一份墨迹未干的、正是关于设立“北靖王直属封邑”的诏书草案。
在沈璃略带讶异的注视下,他双手握住诏书两端,然后——
“嗤啦——”
清脆的裂帛声响起。
他竟将那诏书,从中缓缓地、却毫不犹豫地撕成了两半!
沈璃挑眉,却没有动怒,只是静静看着。
萧隐将撕开的诏书随意放在案上,然后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执起了沈璃那只尚拿着朱笔的手。
他的指尖微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他将她的手指连同朱笔一起握住,引着那朱笔的笔尖,从地图上那三城的位置,缓缓移开,一路向下,最终,轻轻地、却无比确定地,点在了地图的正中心——京城的位置。
不,更准确地说,是点在了京城之中,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宫殿——金銮殿内,那把独一无二的九龙金漆龙椅之上。
然后,他低下头,在沈璃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眸注视下,张口,用牙齿,不轻不重地,含咬住了她刚才执笔的、还染着些许朱砂的指尖。
细微的酥麻触感传来。
沈璃指尖微颤。
萧隐抬起眼,眸色幽深如海,眼底翻涌着炙热的情感与一种近乎霸道的执着。他松开齿关,却仍握着她的手,声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撞入她的心扉:
“三城封邑,不及你身侧方寸。”
他目光灼灼,锁住她的眼,那话语直白得令人心悸:
“我要的嫁妆……从来不是漠北三城。”
他握着她的手,用力按在龙椅的图样上,仿佛隔着地图与虚空,触摸到了那真实的鎏金扶手。
“是这里,”他声音更沉,带着不容错辨的占有与深情,“是你御座之畔,是你膝下三寸——这江山共主的半壁之位!”
他要的不是裂土封王,而是与她并肩,共享这万里江山!
不是作为附属的“王”,而是作为平等的“帝”!
沈璃怔住了。
指尖残留着他唇齿的温度与轻微的刺痛,掌心下是龙椅的图样,眼前是他深邃灼热、不容置疑的眼眸。
心跳,在短暂的停滞後,骤然加速,如同擂鼓。
她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由低到高,清越畅快,带着无尽的释然与欢喜。
她反手握紧他的手,将那被撕毁的诏书草案扫到一旁,另一只手抓起案上另一份空白的、更为正式的圣旨绢帛。
“好!”她眉眼飞扬,斩钉截铁,“如你所愿!”
她推开地图,将绢帛铺平,重新执起朱笔,却不是再画疆域。
她沉吟片刻,笔走龙蛇,以帝王朱批,亲自拟定诏书:
“……朕绍膺骏命,统御万方。帝君萧隐,德配乾坤,功高寰宇,与朕同心同德,共历艰危,实为股肱,亦为命侣。为彰其勋,顺乎天道人情,特创设‘双帝仪制’:于金銮殿朕之御座龙椅之侧,增设‘凤翼座’,规制同尊。凡大朝会、重大典礼,帝君皆御凤翼座,与朕共受朝拜,同议国政。军国要务,皆可联署共决。钦此!”
双帝仪制!
龙椅旁置凤座!
名正言顺的共治天下!
这已不是简单的“嫁妆”,而是对整个帝国权力结构的重塑,是对他们之间关系最崇高、最彻底的确认!
写完,沈璃放下笔,拿起传国玉玺,郑重盖印。
然后,她将这份墨迹未干的诏书,推向萧隐。
萧隐接过,目光扫过那力透纸背的字句,最终落在“凤翼座”与“共受朝拜,同议国政”之上。
他抬头,看向沈璃,眼中似有星河璀璨,又似深海归于平静的满足。
他上前,再次将她拥入怀中,这次的动作温柔而珍重。
“这份‘嫁妆’,”他在她耳边低语,带着笑意,“臣,甚是满意。”
沈璃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肩头,嗅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也笑了。
凤屠龙鳞?不,是凤邀龙舞,共分江山。
从此,这九龙椅旁,永驻一双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