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崭新的厨房里就飘出食物的香气。
秦凤熬了一锅金黄的小米粥,又烙了几张薄薄的葱油饼,饼皮被油煎得起了酥,葱香四溢。
她推开新换的木门,端着洗锅水想去院里倒掉。
刚迈出门槛,就跟几个戳在门口、伸长脖子往里瞧的婆子撞个正着。
那几人本来正交头接耳。
看见门开,话音戛然而止,脸上瞬间堆满笑。
“哎哟,是秦凤啊!”
一个平日里,最爱搬弄是非的张大妈抢先开口,那张脸笑得跟一朵菊花似的:“这是做完早饭了?…”
“我的天,什么东西这么香!你瞧瞧你这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这新房子住着就是养人!”
“可不是嘛!”
另一个李婶也赶紧凑上来,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
拼了命往屋里瞟:“家里都收拾妥当了?还缺不缺啥东西?缺了可得跟婶子说,我们帮你张罗!”
这股子突如其来的热情,让秦凤抱着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她往后退了半步,点了点头:“不缺。”
说完,就想绕开她们去水池。
“哎,别走啊!”
张大妈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身子凑过来。
声音压得又低又贼:“秦凤,你跟大妈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们家这房子,从里到外到底花了多少钱?…”
“我可听说了,光那个会自个儿冲水的洋马桶,就得这个数!”
她伸出五根干枯的手指头,在秦凤眼前晃了晃。
秦凤眉头一拧,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我不知道。”
她丢下这三个字,不再理会,绕开几人快步走向公共水池。
几个婆子被噎在原地,脸上热辣辣的,都有些挂不住。
这张大妈更是撇了撇嘴。
正想说两句酸话找回场子,何雨柱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刚洗漱完,换了件干净的白衬衫,头发梳得利利索索,手里端着个搪瓷缸子,正准备喝水。
一眼就看见水池边秦凤的窘迫,也看见那几个婆子脸上的尴尬和不忿。
何雨柱什么也没说,迈开长腿慢悠悠踱过去。
走到秦凤身边,极其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空盆,顺手把自己的搪瓷缸子递过去。
“渴了吧?喝口水润润嗓子。”
秦凤愣了一下,接过缸子,低头喝了一口。
温热的水流进胃里,把那点子不快和紧张都冲散了。
何雨柱单手拎着盆,眼神淡淡扫过那几个还没散开的婆子。
那眼神里没什么情绪,不凶也不狠,就是那么平平淡淡一看。
可那几个婆子,却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浑身一哆嗦。
张大妈脸上那点不甘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一副讪笑,拉着李婶的胳膊。
“哎哟,你看我这记性,我家那口子该起来了,我得回去做饭了!”
“对对对,我那被子也该抱出来晒了!”
几个人找着蹩脚的由头,互相使着眼色,作鸟兽散,跑得比兔子还快。
整个过程,何雨柱一句话没多说,却比骂一百句都管用。
他把盆里的水倒干净,回身看着秦凤,脸上有了点笑意。
“别搭理她们,一群长舌妇,闲的。”
他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劲儿:“以后谁再敢拉着你问东问西,你就告诉我。”
秦凤看着他,心里一暖,用力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西厢房那扇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推开。
秦淮茹端着一个豁了大口的瓦盆,走了出来。
她一夜没睡好。
贾张氏的咒骂和无能的老公,像两把钝刀子,来来回回割着她的心。
此刻她脸色蜡黄,眼底下两团浓重的青黑,身上的衣服也满是褶子,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废味。
她一抬头,就看见沐浴在晨光里的何雨柱和秦凤。
一个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身形挺拔,神采奕奕。
一个系着崭新的蓝布围裙,温婉安然,脸颊红润。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像给他们镀上一层金边。
两个人站在一起,说不出的登对好看。
而她自己,端着破盆,站在自家那阴暗潮湿的门洞里。
一步之遥,却是两个世界。
三个人,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目光在半空中狠狠撞上。
空气,瞬间死寂。
秦凤也看见她,端着搪瓷缸子的手微微一顿,眼神复杂闪烁一下。
最终还是扭开头,小口喝着水,没说话。
何雨柱的目光,从秦淮茹蜡黄的脸上扫过,没有停留一秒。
就像是扫过一块碍事的石头,或者一棵无关紧要的杂草。
他转回头,看着秦凤。
脸上又有了笑意,声音放得很柔:“喝完水进去吧,外头风大。”
说完。
他拎着那个空盆,转身往屋里走。
自始至终,没再给秦淮茹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多说一个字。
“哐当。”
那扇崭新的木门,在秦淮茹眼前合上。
秦淮茹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似的。
她慢慢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子,退回那片属于她的、永远散不去霉味的黑暗里。
……………
何家新房修成。
而且修得还不一般,接下来的几天里,中院门口就没断过人。
最先登门的是阎家。
这天下午,阎埠贵特意换了件半新的褂子,领着三大妈和阎解成。
一家三口,浩浩荡荡开进何家。
“何主任,我们一家子过来给你贺乔迁之喜!”
阎埠贵一进门,嗓门洪亮,脸上笑得跟朵盛开的菊花似的。
何雨柱正在擦拭新打的柜子。
看见他们来,也不好把人往外推,只能放下抹布:“阎老师客气,就修了修房子,算不上乔迁,随便看,随便看。”
三大妈和阎解成一进屋,脚底下就跟被胶水粘住似的,挪不动步。
“我的娘啊……”
三大妈看着那平整光滑的水泥地,忍不住用脚尖来回蹭了蹭:“这地…… 比咱们家炕头都平整!这得用多少洋灰?”
阎解成则死死盯着客厅,那扇装着磨砂玻璃的隔断,眼睛都直了:“爸,这玩意儿真好看,跟电影里资本家住的房子似的。”
“没见识!”
阎埠贵背着手,挺着胸,俨然一副半个主人的派头,开始他的导览解说。
“这叫设计!看见没,把光透进来,又不让屋里显得乱,高明!这都是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