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光柱消散,灰绿雾气重归死寂,但那股令人心悸的邪恶波动,却如附骨之疽,萦绕不散。
“那是什么鬼东西?!”墨林紧握着颤抖的罗盘,脸色发白。
“是血祭,而且规模不小。”陆执事声音低沉,目光死死盯着光柱升起的方向,“他们在献祭生灵,强行冲击某个节点,或者……在接引什么东西。看那光柱中的怨魂虚影,献祭的数量恐怕不少。”
“和龟甲、海皇令的共鸣有关?”我问。怀中的海皇令依旧滚烫,与青云斋方向的龟甲遥相呼应。
“十有八九。”陆执事点头,“龟甲记录着北邙山有星路‘备用锚点’。血瘟教在此经营,制造毒域,现在又搞出血祭……他们很可能找到了锚点位置,正在尝试用邪法激活或污染它!”
“那我们怎么办?”墨林看向我和陆执事,“进去看看?还是先撤?”
“光柱刚熄,里面肯定戒备森严。而且毒瘴未散,直接闯进去太危险。”我分析道,“但龟甲和海皇令的共鸣,说明里面的东西与星路、与归墟有关。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线索,不能就这么放弃。”
“你的意思是?”陆执事问。
“有限探查。”我指向毒域边缘,靠近暗红光柱升起方向的区域,“我们不深入中心,只从外围,沿着地脉异常和毒瘴相对稀薄的区域,靠近到能看清中心大致情况的距离。用隐气符,配合墨林的地师手段避开警戒。若发现不可为,立刻撤退。”
“太冒险了。”墨林反对,“地脉震荡未平,里面情况不明。万一撞上血瘟教主力,或者刚才血祭召唤出来的东西……”
“正因地脉震荡,他们的感知和警戒可能出现盲区。”我坚持,“而且,刚才的仪式动静太大,他们也需要时间稳定局面或处理反噬。现在可能是最混乱、也是相对松懈的时候。错过这个机会,等他们稳住阵脚,再想探查就难了。”
陆执事沉吟片刻,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毒域方向,最终一咬牙:“林小友说得有理。但我们必须约法三章:第一,只在外围探查,绝不可进入中心三里范围。第二,以隐匿为主,除非万不得已,不得动手。第三,一旦我感觉地脉有崩溃迹象,或你们二人任何一人出现中毒或被侵蚀迹象,立刻撤退,不得有误。”
“同意。”我和墨林点头。
我们服下陆执事给的辟瘴丹,又贴上隐气符。我尝试在体表布下一层极薄的混沌之力,用于隔绝、净化偶尔飘来的毒瘴。墨林则手持罗盘,在前引路,专挑地脉相对“平顺”、毒瘴较薄的区域。
三人如鬼魅般滑下山梁,潜入灰绿色的雾气边缘。
一进入毒域范围,感官立刻变得迟钝。雾气粘稠,带着甜腥的腐朽气味,即使有辟瘴丹和混沌之力隔绝,仍觉得呼吸不畅,心神微烦。脚下是松软、潮湿、覆盖着暗绿色黏腻苔藓的地面,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噗叽”声。四周死寂,连虫鸣鸟叫都听不到,只有远处隐约的、仿佛溪水流淌的汩汩声,但更粘稠,更令人不安。
墨林全神贯注盯着罗盘,带领我们避开几处地气紊乱、毒瘴浓郁如实质的区域。陆执事则警惕地感知着周围任何异常的灵力或生命波动。
走了约莫一里,前方雾气中,隐约出现了一些扭曲的黑影。靠近了看,是几座用原木和泥土草草搭建的窝棚,歪斜破败,早已无人。窝棚周围散落着一些生锈的农具和破碎的瓦罐,像是被遗弃的山民居所。但在一个窝棚的门口,我们看到了一滩已经发黑、凝固的血迹,以及几个凌乱的、带着泥污的脚印,延伸向毒域深处。
“这里曾有人居住,后来被血瘟教占据或清理了。”陆执事低声道。
继续深入。雾气变得更加浓厚,能见度降到不足五丈。混沌之力的消耗在加快,我不得不更加精细地控制输出。墨林的罗盘指针颤抖得越发厉害,显示地脉震荡的源头越来越近。
又前行了约两里,前方的地势开始向下倾斜。空气中那股甜腥味浓得化不开,还混杂了一种新的、像是无数血肉腐烂发酵的恶臭。耳中那汩汩的水流声,也变成了更加清晰的、如同粘稠液体翻涌的“咕嘟”声。
“快到地脉异常和血祭波动的核心区域了。”墨林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个隆起的土坡,“上坡顶,应该能看到大致情况。但那里毒瘴极浓,而且……可能有守卫。”
“我上去。”我深吸一口气,将混沌之力在体表加厚一层,“你们在坡下警戒,若有动静,不用管我,按原路撤。”
“小心。”陆执事没有反对,只是递给我一张“神行符”和一枚“爆裂符”,“事不可为,立刻用符脱身。”
我点头,接过符箓,猫腰向土坡摸去。坡上长满了一种暗紫色的、叶片肥厚多汁的怪异植物,散发出刺鼻的酸味。我小心避开,手脚并用,爬上坡顶,伏在一块岩石后,向下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我瞳孔骤缩。
土坡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碗状谷地。谷地中心,是一个直径超过三十丈、深不见底的漆黑坑洞!坑洞边缘,用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的物质,刻画着一个巨大、复杂、令人看一眼就头晕目眩的邪恶法阵!法阵的线条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出浓郁的污秽与血腥气息。
此刻,坑洞中正不断向上翻涌着粘稠的、暗红近黑的液体,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正是之前听到的声音。液面上,漂浮着无数惨白的、残缺的骨骸和未彻底腐烂的尸块。而坑洞正上方,之前暗红光柱升起的位置,空气呈现一种不稳定的、水波般的扭曲,仿佛一个极不稳定的空间裂隙正在缓慢成型,裂隙边缘流淌着暗红色的邪光。
在坑洞周围,站立着二十余个身影。大部分穿着破烂、目光呆滞、皮肤青灰,额头贴着暗红符纸——是被控制的“瘟傀”。还有七八个,穿着与河神庙那老者类似的神官袍,正围着坑洞边缘,以一种诡异的节奏踏步、吟唱,手中挥舞着骨制法器,将一道道暗红血光打入坑洞和上方的空间裂隙。为首一人,是个身形佝偻、披着血色斗篷的老妪,她手中持着一根扭曲的蛇头骨杖,杖头镶嵌的暗红宝石,正随着吟唱,与坑洞、裂隙同步明灭。
而在坑洞一侧的空地上,堆放着数十具新鲜的人类尸体,有男有女,穿着普通,像是附近的村民或流民。他们的血液已被放干,在地上汇成一道细流,注入坑洞边缘的法阵纹路。
血祭刚刚结束,但仪式似乎进入了某种“维持”或“深化”阶段。那老妪和神官们,正在尝试稳定那个空间裂隙,或者通过裂隙,与另一端的“存在”进行更深的沟通。
更让我心惊的是,在坑洞另一侧,靠近山壁的地方,矗立着一座简陋的、用石块垒成的祭坛。祭坛上,绑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墨家服饰、披头散发、满身血污、气息奄奄,但眼神依旧锐利的中年男子。
墨文渊!
他果然在这里!而且,似乎成了血瘟教仪式的一部分,或者……祭品?!
就在这时,那为首的血袍老妪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兜帽下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毒蛇般,直直射向我藏身的土坡!
“有老鼠溜进来了……”她嘶哑的声音,如同夜枭啼哭,在死寂的谷地中回荡,“抓住他!要活的!他的血魂,正好用来稳固‘瘟神之径’!”
糟了!被发现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