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熔岩湖中升起的怪物,已无法用常理形容。它像一座由沸腾的暗红熔岩与粘稠污浊黑气共同堆砌出的小山,形态在不断扭曲、膨胀、收缩,表面浮现出无数只燃烧着暗红火焰的“眼睛”,这些眼睛毫无规律地转动着,死死锁定在凌云三人身上,散发出疯狂、贪婪与毁灭一切的恶意。它没有固定的肢体,只有数条由熔岩和黑气凝聚而成的、粗大而灵活的触手在湖面和空中挥舞,所过之处,空气被灼烧得扭曲,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连空间都仿佛要被其腐蚀。
“蚀兽……”凌云低声念出禹迹遗笔中提到过的名字,将苏玉衡和阿箐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如鹰,快速扫视着周围环境。硬拼绝非明智之举,这怪物盘踞熔岩湖,能量似乎源源不绝,体型和力量都占据绝对优势。
“退!回阶梯口!”凌云低喝,三人迅速向金属阶梯入口退去,那里通道狭窄,或许能限制这庞然大物的行动。
然而,蚀兽的速度比他们预想的更快!一条熔岩触手如同出膛的火焰巨蟒,带着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硫磺腥臭,猛地横扫而来,目标正是移动较慢的苏玉衡和阿箐!
“小心!”凌云眼神一厉,此刻来不及多想,体内刚刚初步炼化的“星枢丹”药力与《镇脉导引诀》运转新通的“星脉”力量轰然爆发!他并未直接去格挡那势大力沉的触手,而是脚下猛地一蹬,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抢先一步冲到苏玉衡和阿箐身前,左手虚握成爪,掌心守陵令印记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暗金色光芒,一股厚重、凝实、仿佛承载着大地意志的无形力场以他为中心猛然扩散!
“嗡——!”
沉闷的力场嗡鸣声中,那横扫而来的熔岩触手,在接触到这暗金色力场边缘时,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充满弹性的墙壁,速度骤减,表面的熔岩剧烈波动,黑气被震散了不少!触手本身也发出痛苦的嘶鸣(一种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尖锐噪音),猛地向后缩回。
有效!守陵令融合后赋予的、与地脉紧密相连的力量,对这种源自地脉污染的“蚀兽”有着先天的克制与压制作用!
但凌云也不好受。强行催动守陵令印记的力量对抗如此庞大的怪物,反震之力让他喉头一甜,胸口旧伤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新通的“星脉”也隐隐胀痛。这力量虽能克制对方,但对自身的消耗和负担也极大。
蚀兽受挫,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被彻底激怒。湖面剧烈翻腾,更多的熔岩触手升腾而起,连同它那庞大的主体,开始朝着岸边三人所在的位置缓缓移动、压迫过来!无数暗红的“眼睛”光芒大盛,混乱的精神冲击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扰乱三人的神智。
“不能让它完全上岸!”苏玉衡强忍着精神上的不适,急声喊道。她看出凌云抵挡得十分吃力。“阿箐,看看周围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地形或东西!”
阿箐被那怪物的恐怖模样吓得小脸发白,但听到苏玉衡的话,立刻强迫自己冷静,快速环视。她的目光忽然定格在熔岩湖中央、那黑色莲花祭坛上方的空中——那里悬浮的许多发光晶体和金属碎块中,有几块特别巨大的暗红色晶体,似乎与下方熔岩湖的能量流转息息相关。
“那些红色的石头!它们好像在吸下面的火!”阿箐指着喊道。
与此同时,凌云也注意到了那黑色莲花祭坛,以及祭坛中央那块澄黄的“镇渊石”。禹迹遗笔中提到,此地是“赤渊之瞳”核心,这祭坛和石头,很可能就是稳定此地的关键!若能激发那“镇渊石”的力量,或许能压制甚至重创这依赖此地混乱能量而生的蚀兽!
但祭坛在湖心巨石上,与蚀兽近在咫尺,如何过去?
“苏姑娘,青铜镜!”凌云一边再次催动守陵印记,凝聚力场,堪堪挡住两条砸落的触手,被震得连连后退,一边急促说道,“试试用镜子引动星力,干扰那些悬浮的晶体,看能不能影响熔岩湖的能量,扰乱那怪物!”
苏玉衡会意,立刻取出怀中的青铜镜。镜身在此地异常活跃的地火与星力环境中微微发烫。她回忆着凌云之前使用的方法,以及禹迹遗笔中关于借助“天星之镜”调和地火的描述,将精神集中在镜背星纹上,想象着引动苍穹星辉,与此地残留的“星陨余韵”共鸣。
起初并无反应。但随着苏玉衡集中全部意念,甚至尝试将自身微薄的内息注入镜中,青铜镜猛地一震!镜背星纹亮起银光,镜面不再映照眼前的恐怖景象,而是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层,隐约倒映出一片深邃的星空虚影!一缕极其微弱的、清冷而高远的星光之力,竟真的被引动,顺着镜面的指引,照射向熔岩湖上空那几块最大的暗红色晶体!
“嗤……”
星光照射在暗红晶体上,并未造成破坏,却似乎干扰了其内部稳定的能量流转。几块晶体微微震颤,其与下方熔岩湖的能量交换出现了短暂的紊乱。顿时,整个熔岩湖的沸腾加剧,能量变得不稳定起来,连带着蚀兽那庞大的身躯也猛地一晃,数条触手失控地砸在湖面上,溅起滔天的熔岩火浪!
机会!
“阿箐,跟紧我!”凌云眼中精光爆射,他知道机不可失。趁着蚀兽因能量紊乱而动作迟滞、苏玉衡以青铜镜持续干扰的瞬间,他将《导引诀》催动到极致,丹田与新生星脉中潜藏的“星枢丹”药力被疯狂抽取,混合着守陵令的大地之力,全部灌注于双腿!
“踏!”
他脚下坚硬的岩石地面竟被踏出细密的裂纹,身体化作一道残影,不再直线后退,而是以惊人的速度斜向冲了出去,目标正是熔岩湖边缘一处较为狭窄、有数根天然石柱凸起的区域!他需要借助这些石柱作为跳板,尝试冲向湖心祭坛!
“凌云!”苏玉衡惊呼,但手中青铜镜不敢有丝毫松懈,星光持续照射,竭力维持着对悬浮晶体的干扰,牵制蚀兽。
蚀兽虽然本体受扰,但感知依旧敏锐,立刻发现了凌云的意图。两条相对灵活的触手猛地改变方向,一左一右,如同巨钳般夹击而来,封死了凌云前方的空间,同时带起大片泼洒的炽热熔岩!
凌云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眼看就要被触手夹击、熔岩吞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眼中厉色一闪,竟不闪不避,左手猛地向前一挥,掌心守陵令印记光芒凝聚到极致,化作一道凝练的暗金色光束,并非攻向触手,而是狠狠击打在左侧触手下方湖面一块刚刚因能量紊乱而裸露出来的、颜色深沉的礁石之上!
“轰!”
礁石炸裂!但那并非普通石头,而是某种蕴含特殊矿物质的凝结体,炸裂的瞬间,释放出一股混乱但强大的排斥性能量冲击!左侧夹击而来的触手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能量冲击打得向旁边一歪,与右侧触手交错而过,露出了一个短暂的缝隙!
就是现在!凌云身体猛地在空中一扭,险之又险地从两道触手的缝隙中钻了过去,炽热的熔岩擦着他的衣角飞过,瞬间将布料烧焦。他足尖在右侧触手表面借力一点(触手表面的高温灼得他靴底冒烟),身体再次加速,如同扑击的猎鹰,直扑最近的一根石柱!
“砰!”他稳稳落在石柱顶端,脚下传来滚烫的触感。没有丝毫停歇,他目光锁定了下一根更靠近湖心的石柱,再次跃起!
蚀兽彻底暴怒,整个熔岩湖仿佛都沸腾起来,它那庞大的主体猛地向前一冲,更多的触手如同狂舞的群蛇,从四面八方罩向凌云,试图将他拦截、拍碎在湖面之上!
苏玉衡看得心惊胆战,手中青铜镜的星光都因此晃动了一下。阿箐更是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干扰凌云。
凌云将身法施展到极限,在炽热的石柱与狂暴的触手间腾挪闪避,每一次都惊险万分,全靠《导引诀》带来的超凡身体掌控力、守陵印记对地脉能量的细微感知预判,以及“星枢丹”赋予的瞬间爆发力支撑。他的衣物多处被灼穿,皮肤也被飞溅的熔岩烫出燎泡,但眼神始终坚定,目标只有一个——湖心祭坛!
终于,在拼着硬受一条触手边缘擦击(左肩传来骨骼欲裂的剧痛和灼烧感)的代价后,他成功跃上了承载黑色莲花祭坛的那块湖心巨岩!
一踏上巨岩,一股奇异的、沉重的、仿佛能镇压心神的力场便笼罩了他。这里似乎是整个“赤渊之瞳”混乱能量场中唯一的“静点”。身后蚀兽的触手疯狂追击而至,但在接触到巨岩边缘某种无形屏障时,竟被狠狠弹开,无法侵入分毫!显然,这巨岩和祭坛本身,就受到某种强大力量的保护。
凌云顾不上喘息,几步冲到那漆黑的九瓣莲花祭坛前。祭坛触手冰凉,与周围的高温环境格格不入。中央碗状凹陷处,那块澄黄的“镇渊石”静静镶嵌,内部光华流转,散发着浩瀚而稳固的气息,与之前在定脉石龛见过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气息更加内敛深沉。
如何激发它?
凌云立刻想起炎谷莲花祭坛是以青铜古镜为“钥匙”。他手中没有青铜镜(在苏玉衡处),但有与之共鸣、甚至可能权限更高的守陵令印记!
他毫不犹豫,将右手掌心那灼热的、与“镇渊石”同源的守陵令印记,对准祭坛中央碗状凹陷的边缘——那里有一个极细微的、与印记形状隐隐契合的凹痕,按了下去!
“嗡——!”
低沉的共鸣声从祭坛内部传来,瞬间传遍整个巨岩,甚至压过了熔岩湖的沸腾和蚀兽的嘶鸣!漆黑的莲花祭坛,九片花瓣上的古老符文次第亮起暗金色的光芒,光芒如同水流,迅速向着中央汇聚!
碗状凹陷中的“镇渊石”受到激发,内部光华大盛,释放出更加磅礴厚重的土黄色光芒!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稳定”与“镇压”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波纹,以祭坛为中心,猛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波纹所过之处,沸腾的熔岩湖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躁动的能量迅速稳定、沉淀;空中那些混乱悬浮的晶体和碎块,也纷纷稳定了轨迹;就连那不断喷涌污浊气流的“归墟”裂隙,其涌出的黑气也明显滞涩、减弱!
首当其冲的蚀兽,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痛苦、恐惧与不甘的凄厉尖啸!它那由熔岩和黑气构成的庞大身躯,在“镇渊石”释放的镇压波纹冲击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开始剧烈地消融、崩解!暗红的“眼睛”成片熄灭,挥舞的触手无力地垂落、断裂,重新化为普通的熔岩落入湖中。它试图挣扎,试图重新凝聚,但在那浩瀚稳固的镇压之力下,一切反抗都是徒劳。
仅仅十数息时间,那令人生畏的庞然怪物,便彻底消散瓦解,重新归于熔岩湖中,只剩下一些零星的、细小的黑气还在顽固地飘散,但很快也被“镇渊石”的力量净化、驱散。
湖面恢复了相对平静,只有地火自然流动的汩汩声。高温依旧,但那股疯狂的恶意与压迫感已荡然无存。
湖对岸,苏玉衡长长舒了一口气,几乎虚脱,手中的青铜镜光芒黯澹下来,镜面恢复正常。阿箐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脸煞白,后怕不已。
凌云站在祭坛旁,看着恢复平静的熔岩湖和手中光芒渐敛的印记,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沉重。他知道,这只是暂时驱散了一头守护(或者说寄生)于此的怪物,并非解决了根本问题。“归墟”裂隙仍在,地脉隐患未除,“墨源”的威胁依旧存在。
他仔细观察祭坛和“镇渊石”,发现祭坛基座与脚下巨岩乃至更深处的地脉连为一体,构成了一个极其复杂庞大的稳定系统。而“镇渊石”则是这个系统的核心能源与调控中枢。通过守陵令印记,他此刻能模糊地感知到整个“赤渊之瞳”的能量流转状态,甚至能隐约“触摸”到那条通往“归墟”的、虽然被压制但依然存在的能量通道。
禹迹遗笔中提到,此地可用于监控和加固“归墟”封印。如今蚀兽已除,是否可以尝试利用祭坛和“镇渊石”的力量,对那“归墟”裂隙施加更进一步的封印或净化?
他正凝神感知、思索之际,脚下的巨岩,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不同于之前战斗震动的、有规律的震颤。
那震颤的来源,并非熔岩湖,也非“归墟”裂隙,而是来自巨岩的深处,祭坛正下方的岩体之中。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刚才“镇渊石”的全力激发所触动,正在缓缓苏醒。
或者,是一直被镇压在更深处的东西,感受到了外部“镇渊石”力量的波动,开始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