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年节的气氛愈发浓烈,爆竹声零星响起,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食物的混合香气。安靖侯府内,为嫡女出嫁所做的最后准备也已就绪,处处张灯结彩,仆从来往穿梭,一派喜庆繁忙。然而,在这片喧嚣之下,暗流愈发湍急。
谢明蓁的耐心几乎耗尽。苏云昭深夜密会萧景珩的消息,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她绝不相信那只是寻常的婚前相见。
联想起苏云昭近期在宫中频繁接触静嫔旧事,以及贵妃隐约透露的不安,谢明蓁几乎可以肯定,苏云昭必定是掌握了某种不利于贵妃的证据,急于寻求瑞王的支持。
“不能让她顺顺利利地嫁过去!”谢明蓁在熠煌殿内踱步,裙裾曳地,划出焦躁的弧度,“一旦她成了名正言顺的瑞王妃,有瑞王庇护,再想动她,难如登天!必须在婚前,毁了她的名声,或者至少让她惹上一身骚,无暇他顾!”
绮罗垂首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小姐,安排已经就位。那个钱婆子收了重金,答应今日便会找机会行事。陈记药铺的掌柜也打点好了,只要安靖侯府的人去打听,必能按我们说的回话。”
“好!”谢明蓁眼中厉色一闪,“告诉她们,机灵点,做得自然些。若能引得苏云昭或其心腹亲自出府调查最好,若不能,也要将这风言风语散播出去,就说安靖侯府嫡女因其母死因不明,心神不宁,婚前仍四处打探陈年旧事,行为不端,冲撞喜气!”
她就是要用这种看似无稽却极易损人名誉的流言,来给苏云昭添堵。若能引得苏云昭主动踏入她设下的陷阱,那便是意外之喜。
与此同时,安靖侯府疏影轩内,苏云昭正与挽月最后一次核对着明日大婚的流程单子。嫁衣、首饰、妆奁皆已齐备,只待吉时。
“小姐,库房那边还缺几匹用来打赏下人的红绸,管事嬷嬷说需得今日去取了来。”挽月看了看单子,说道,“奴婢去一趟吧?”
苏云昭抬头,见窗外天色尚早,便点了点头:“快去快回,莫要耽搁。如今府中人多眼杂,一切小心。”
挽月应了声,仔细收好单子,便出了疏影轩,朝着库房方向走去。她脚步轻快,心中想着明日小姐大婚的盛况,嘴角不由噙着一丝笑意。途径西市附近时,想起小姐近日有些心神耗费,需得备些安神的药材,便绕道去了西市最大的药铺“陈记”。
就在她快要走到陈记药铺时,眼角瞥见对面茶摊上,两个负责采买的钱婆子正坐在那里歇脚,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低声议论着什么。挽月本不欲理会,但“侯夫人”、“宫里老嬷嬷”几个字眼,却随风飘进了她的耳朵。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下意识地靠近了些,假意整理鞋袜,竖起了耳朵。
只听那瘦高个的钱婆子压低声音道:“……可不是嘛,我那时就在跟前伺候,看得真真儿的。夫人那阵子脸色很不好,时常一个人发呆。有一天,愣是悄悄从后门见了个嬷嬷,那嬷嬷穿着体面,一看就是宫里出来的派头,两人在屋里说了好一阵子话,神神秘秘的。”
另一个矮胖婆子接口道:“哎呦,还有这事?然后呢?夫人怎么就突然……”
“谁知道呢!”瘦高婆子啧啧两声,“反正见完那嬷嬷没几天,夫人就病倒了,没多少时日就……唉,说起来也是可怜。你说,会不会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挽月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小姐正在查夫人去世的真相,这岂不是天大的线索?她强压下激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起身,快步走进了陈记药铺。
她按方子抓了药,付钱时,状似无意地问那掌柜:“掌柜的,向你打听个事儿,这附近可有一位从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居住?大概……大概是承启初年就在宫里的?”
那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神闪烁,闻言打量了挽月几眼,又瞥见她腰间安靖侯府的腰牌,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
“哟,姑娘是安靖侯府的?您可问对人了!小的在这西市开了几十年店,三教九流的人都认得些。您说的那位嬷嬷……可是姓辛?早年好像在静嫔娘娘跟前伺候过?”
挽月心中巨震,没想到这掌柜竟然一口道破!她连忙点头:“正是!掌柜的可知道她如今在何处?”
掌柜的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不瞒姑娘,前些日子好像有人见过辛嬷嬷在城东的慈幼局附近出现,似乎……过得不太如意。姑娘若要寻她,或许可以去那边打听打听。不过……”他欲言又止,“嬷嬷似乎不愿见生人,姑娘得小心些。”
挽月得了消息,又惊又喜,也顾不得细想这掌柜为何如此热心,连忙道了谢,抓起药包,匆匆离开了药铺,一心只想赶快回府将这重要线索告知小姐。
她却不知,在她转身离去后,那陈记药铺的掌柜脸上谄媚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冷的得意。而对面的茶摊上,那两个“闲聊”的婆子也早已不见踪影。
暗处,一双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迅速转身,朝着靖王府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