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冰冷的触感,抵在了林枫手臂的皮肤上。
王博士的手指稳如磐石,眼神专注,甚至带着一丝期待,仿佛即将进行的不是注射,而是某个伟大实验的关键一步。
就在针尖即将刺破皮肤的刹那——
病床上的林枫,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很轻微,如同无意识的神经反射。
但就是这一下,让他的手臂恰好偏移了半分。
针尖擦着皮肤滑过,只在苍白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王博士眉头一皱,低声道:“肌肉痉挛?神经损伤的后遗症么……”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再次将针尖对准血管。
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快,更果断。
针尖刺入!
幽蓝色的液体被缓缓推入静脉。
林枫的身体似乎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沉睡”。监测仪器上的各项数据,除了心率因为刚才的“痉挛”有极其细微的波动外,一切如常。
王博士拔出针头,用消毒棉球按压住针孔,观察了几分钟。
看到林枫呼吸平稳,生命体征稳定,他才满意地点点头,在电子记录板上快速记录着什么。
“初始剂量,耐受性良好。细胞活性指数微量上升,能量残留痕迹无明显变化……需要增加催化剂浓度,并配合神经刺激,观察深层反应……”
他喃喃自语,记录完毕,又检查了一遍林枫身上的各种传感器和数据线,确认无误后,才转身离开。
合金门在他身后无声闭合。
门外传来他模糊的、对士兵的交代声:“注意观察,有任何异常,立刻通知我。
尤其是生命体征数据的突然变化,或者……他表现出任何超出预期的‘恢复’迹象。”
“是,博士!”
脚步声远去。
观察室内,重新只剩下仪器低沉的嗡鸣。
病床上,林枫依旧“沉睡”。
但监测屏幕上,那代表心率、血压、血氧的曲线,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出现了极其短暂、几乎与背景噪音融为一体的、有规律的微小起伏。
那不是生理性的波动。
是控制。
是林枫在重伤虚弱、几乎无法调动体内残存力量的情况下,凭借对身体每一寸肌肉、每一条血管、甚至每一次心跳的绝对掌控力,强行制造出的“假象”!
他在用这种方式,向外界传递信号——他还保持着清醒的意识和一定的身体控制力!
他不知道这信号能否被解读,更不知道谁能接收到。
但他必须尝试。
王博士的注射,那幽蓝色的液体进入血管的瞬间,林枫就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刺激性的能量流,顺着血液迅速扩散!
这不是什么营养剂!
这是某种强效的生物催化剂,或者说是……诱导剂!它的作用,不是修复,而是激发!
激发细胞潜力,激发新陈代谢,甚至可能激发他体内那近乎枯竭的“力量”!
对方想要的,不是他安静养伤,而是希望他“活跃”起来,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被迫运转能量,从而暴露更多关于他体质和力量根源的秘密!
好狠毒的心思!
林枫强行压制着身体本能的反应,将那冰冷的能量流导向一些相对次要、损伤也较小的肌肉组织,任由其在那里缓慢消耗、消散。
同时,他集中起残存的所有精神,开始更加细致地感知周围环境。
空气的流动。门外士兵极其轻微的呼吸和偶尔衣物摩擦声。
更远处走廊里隐约的脚步声和对话片段。天花板通风口内气流的嘶嘶声。仪器内部元件运作的细微电流声……
如同一个精密的雷达,他以病床为中心,将感知一点点向外延伸。
不能调力量,无法使用“气”的探查手段,他只能依靠最原始的、兵王千锤百炼出的五感本能和对环境的绝对敏感。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门外传来换岗的轻微响动和简短交接语。
又过了一段时间,似乎有医护人员推着器械车从远处走廊经过。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符合一个高级别军事医疗基地的日常运转。
但林枫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太正常了。
正常得有些刻意。
刀锋他们呢?冷月呢?狂狮他们呢?
按照秦岳的说法,他们应该也在基地内,只是被暂时“安置”和“询问”。
但自从他苏醒被转移到这个观察室后,没有任何一个他认识的人被允许靠近。
甚至连基地的普通医生护士,除了必要的检查和给药,也几乎不与他进行任何交流。
隔离。
绝对的隔离。
还有王博士……不,“博士”的出现。
这个发现,让整个事件的危险等级,瞬间提升到了难以估量的程度。
暗影联盟的“博士”,一个进行非法人体实验、手段残忍、背景神秘的疯狂科学家,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战区的秘密基地,甚至受到高级军官的礼遇,负责对他这个“重要人员”进行“研究”!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个基地,或者说基地内的某个派系,很可能与暗影联盟有勾结!
或者说,暗影联盟的触角,已经渗透进了军方系统!
那么,赵老的委托,到底是真的,还是对方为了降低他们戒心而编造的谎言?
秦岳呢?他是知情者,还是被蒙蔽的工具?
一个个疑问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林枫的神经。
他必须弄清楚真相!
而前提是,他必须恢复一些力量,至少要能下床走动,至少要能联系上刀锋他们!
但身体的状况实在太糟糕了。经脉寸断,力量枯竭,肌肉组织多处撕裂,内脏伤势未愈。
王博士注射的那种催化剂,虽然被他强行压制导向,但依旧在缓慢地侵蚀着他的身体,带来一阵阵虚弱的灼烧感和麻痒。
他尝试着,极其缓慢地,调动起体内那几乎微不可查的一丝暖流——
那是“焚血”之后,残存在身体最深处、如同灰烬余温般的本源力量。
这丝力量太微弱了,微弱到连引导它运转一个最简单的周天都做不到。
但他没有放弃。
一遍,又一遍。
如同愚公移山,如同精卫填海。
每一次尝试,都带来经脉撕裂般的剧痛和更深重的疲惫。
汗水,再次浸湿了他额前的头发和身下的床单。
但他眼神深处的那抹锐利,却如同在绝境中打磨的刀锋,越来越亮。
与此同时,在基地生活区的某个双人间宿舍内。
刀锋烦躁地来回踱步。山猫坐在床边,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着一部基地配发的、功能被严格限制的内部通讯器。
“还是联系不上天枢!”山猫 frustration(挫败)地将通讯器扔在床上,“所有对外频段都被屏蔽了!
只有基地内部网络能用,但只能呼叫医疗中心、食堂和所谓的‘服务台’!”
土狼从卫生间走出来,脸色阴沉:他妈的,“我刚才借口肚子疼,想去医疗中心看看狂狮他们,被门口的卫兵拦住了。
说没有‘相关权限’,不能随意走动。妈的,我们这是被关禁闭了?”
刀锋停下脚步,走到狭小的窗户前,望着外面高耸的围墙和远处隐约的岗楼轮廓。这里是三楼,窗户是封死的防弹玻璃。
“老大醒了,但被单独隔离在核心医疗区,我们见不到。”刀锋声音低沉,“秦岳再也没露面。
基地的人对我们客气,但那种客气……很假。像是在应付。”
山猫抓了抓头发:“锋哥,你说……赵老安排的人,真的靠谱吗?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我也觉得。”土狼接口,“那个秦上校,还有他手下那些兵,看我们的眼神……不像是在看需要保护的‘自己人’,更像是在看守‘重要物品’。
还有,你们注意到没有,给我们做体检抽血的那个军医,抽的血量是不是太多了点?而且问的那些问题……”
“别说了。”刀锋打断他,眼神锐利,“隔墙有耳。”
他走到床边,拿起那部内部通讯器,调出“服务台”的号码,拨了过去。
很快,一个机械化的女声响起:“您好,生活区服务台,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是刀锋,编号tL-003。”刀锋报出基地给他们临时分配的代号,“我想请问一下,我们‘天庭’的另外几名重伤员,狂狮,编号tL-007,还有冷月、等人的情况如何?是否已经脱离危险?”
“请稍等,正在为您查询……”片刻后,女声回答,“查询完毕。编号tL-007等伤员目前均在医疗中心接受治疗,生命体征稳定。
具体病情涉及医疗隐私,无法透露更多。探望需提前申请,并由主管军官批准。”
公式化的回答,滴水不漏。
刀锋皱紧眉头:“那……林枫呢?我们的队长,他醒了吗?”
“抱歉,关于编号tL-001的信息,您的权限不足,无法查询。”
“权限不足?”刀锋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我们是他的队员!我们有权利知道他的情况!”
“抱歉,这是规定。请问还有其他需要吗?”女声依旧平静无波。
刀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躁和不安:“没有了。”
挂断通讯,宿舍里一片沉默。
“权限不足……”山猫咀嚼着这个词,脸色越来越难看,“锋哥,我们……是不是被耍了?”
刀锋没有回答,只是走到墙壁前,伸出手,指尖在冰冷的墙面上轻轻划过。
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疑似烟雾探测器的小装置上。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山猫和土狼,用口型无声地说出了几个字:
有监控。
山猫和土狼瞬间绷紧了身体,但脸上迅速恢复了正常。
刀锋走回床边坐下,看似随意地说道:“既然基地有规定,那我们就遵守吧。老大肯定没事,赵老安排的人,还能害我们不成?都别瞎想了,等消息吧。”
他嘴上说着安慰的话,眼神却锐利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手指在床单上,用一种极其轻微、只有长期配合的战友才能看懂的方式,敲击着简单的密码:
保持警惕,准备应变,寻找机会联系外界。
山猫和土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一种无形的紧张感,在看似平静的宿舍里弥漫开来。
他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老大具体怎么样了,甚至不知道天枢此刻是什么情况。
但他们知道,这座名为“铁堡”的基地,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坚固和安全。
他们如同被困在铁笼中的野兽,看似被“保护”着,实则獠牙已被磨平,利爪已被束缚。
而笼子外面,黑暗中,似乎有更危险的猎手,正在悄然靠近。
在基地更深处的某个加密通讯室内。
秦岳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屏幕被分割成数块,分别显示着观察室内林枫的实时监控、生活区刀锋宿舍的监控画面、以及一些不断滚动的数据流。
王博士站在他身旁,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报告。
“催化剂的初步反应数据出来了。”王博士语气带着压抑的兴奋,“目标的细胞代谢速率提升了17%,受损组织的修复信号有微弱增强。
更重要的是,我们检测到他体内那种‘未知能量’的活性,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周期性的波动!这证明催化剂有效!它在刺激能量源!”
秦岳看着屏幕上林枫“沉睡”的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规律分析出来了吗?能量性质有没有更清晰的界定?”
“还在分析,干扰因素太多。但可以肯定,这种能量的根源,与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深度结合,甚至可能……与他的基因有关。”
王博士眼中闪着光,“我们需要更深入的‘采样’,骨髓穿刺,神经束活检,甚至……脑脊液提取。”
秦岳的眉头终于皱了一下:“这可能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甚至危及生命。首长只允许‘适当’研究。”
“科学探索总要付出代价。”王博士不以为然,“而且,如果能够破解他力量的秘密,批量制造出类似的‘超级士兵’,这点代价微不足道。
秦上校,你们难道不想拥有一支真正无敌的特种力量吗?
想想看,如果你们战区的‘龙牙’突击队,每一个士兵都拥有他那样的爆发力和恢复力……”
秦岳沉默了。
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不定。
他想起赵老那份措辞严厉、要求确保林枫安全的文件。也想起首长那句意味深长的“国家安全需要”。
最终,他缓缓开口:“先进行非侵入性的监测和数据分析。进一步的‘采样’,我需要向首长请示。”
王博士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掩饰过去:“当然。我会完善监测方案。
另外,他那些队友……是不是也该进行一些‘常规’的体检和评估?或许他们身上,也有未被发现的‘潜质’。”
秦岳看了他一眼,眼神深邃:“我会安排。但记住,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明白。”
通讯室的门关上。
秦岳独自站在巨大的屏幕前,看着监控画面里,林枫那平静的睡颜,以及刀锋等人看似放松、实则紧绷的状态。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控制台的边缘。
眼神复杂。
而在他身后,那不断滚动的数据流中,一行极其隐晦的、经过多重加密的代码一闪而过,内容只有短短几个字:
“天枢异动,赵老遇袭,情况不明。”
这条信息,被深埋在庞大的数据洪流底部,似乎并未被实时监测系统捕捉到。
或者说,有人刻意让它“沉没”了。
铁堡之内,看似坚固的壁垒之下,暗流,正在加速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