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俱芦洲上空，那片被本源之力烧成琉璃的地面，迎来了它有史以来最高规格的访客。
空间像是被三把不同型号的裁纸刀，以一种极不情愿的方式粗暴地划开。
东边，帝皇之气浩荡如海，金龙祥云铺天盖地而来，玉皇大帝穿着他那身万年不变的玄色帝袍，满脸威严地降临了。
只是那威严的脸色，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被人用鞋底抽了七八十下，青里透着黑，黑里泛着紫。
他身后，太白金星缩着脖子，手里那柄拂尘的毛都耷拉了下来，一副“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跟班”的鹌鹑样。
西边，梵音禅唱尚未响起，就先被此地的污秽之气冲得七零八落，佛光普照的如来佛祖，坐着他的十二品功德金莲来了。
他那宝相庄严的脸上，慈悲依旧，但眼角的肌肉却在不自觉地抽搐，显然是忍着极大的火气。
观音菩萨站在他身侧，手中净瓶里的杨柳枝都蔫了几分，看着地面上那混沌残渣，眼神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中间，最为霸道。
没有祥云，没有佛光，只有一股纯粹到极致，仿佛要将万事万物都归于原点的道韵。
元始天尊的法身，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出现。
他站在那里，却又仿佛不在此界，周遭的一切法则都在他面前自动退避三舍，形成了一片绝对的真空地带。
三位三界金字塔尖上的顶级大佬，就这么落地了。
落地之后，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玉帝看了一眼如来，眼神里写着：“你也被那泼猴喊来了？”
如来看了一眼玉帝，眼神里回着：“阿弥陀佛，贫僧与你同衰。”
然后，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元始天尊，那眼神仿佛在说：“您老人家也被……？”
元始天尊连眼皮都没抬，但周身那股“别跟我说话，烦着呢”的冰冷气息，已经回答了一切。
这是自封神大战结束后，不知多少个元会以来，三方最高领袖，首次以这种非正式、非官方，且充满了被动与屈辱的方式，在同一个地点会面。
而他们会面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一只猴子的一声吼。
三道代表着三界最顶级权力的目光，最终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那个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块焦黑山岩上的身影上。
陈凡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抛着一颗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仙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九天玄女手持长剑，如同一尊冰冷的战争雕塑，立于他的身后，那股凛冽的杀伐之气，竟丝毫不弱于三位大佬带来的威压。
这场景，怎么看都不像是天庭之主、佛门世尊、阐教教主在会审一个妖猴。
反倒更像是集团的三个分公司经理，因为业绩不达标，被总公司的太子爷叫过来训话。
“孙悟空！”
玉皇大帝率先绷不住了，他好歹是名义上的三界之主，被这么个搞法，脸还要不要了？
“你目无天威，咆哮三界，扰乱圣听，可知罪！？”
一股浩荡的帝皇威压，如同海啸般朝着陈凡碾压而去，似乎想用气势先把场子找回来。
“阿弥陀佛。”
如来佛祖紧随其后，口诵一声佛号，身后佛光大盛，仿佛有三千诸佛在同时禅唱，试图用无上佛法，将此地的话语权重新夺回手中。
“妖猴，你因何魔言惑众，诓骗我等至此？”
元始天尊最为直接。
他甚至连话都懒得说，只是冷冷地朝着陈凡瞥了一眼。
咔嚓——
那一瞥之下，陈凡周围的空间法则，竟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要被瞬间冻结、粉碎，直接将他从这个世界上物理抹除！
三大准圣级的威压，从三个方向同时锁定，换做任何一个大罗金仙，此刻恐怕连神魂都已经被碾成齑粉了。
然而，陈凡依旧稳如老狗。
他甚至连坐姿都没变一下，只是面对着那毁天灭地的威压，发出了一声嗤笑。
“呵。”
他身后的那面巨大水镜，画面陡然一转。
清晰无比的战场景象，瞬间投射在了三位大佬的面前。
画面中，杨戬和哪吒正被困在一片如同哈哈镜般扭曲的空间里，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哪吒的火尖枪上，布满了恶心的锈迹，混天绫也被洞穿了一个大口子，莲花真身上血流不止。
杨戬的三尖两刃刀被一条触手死死缠住，眉心的天眼射出的神光都变得断断续续，显然被压制得极惨。
更丢人的是画面的另一边。
托塔天王李靖率领的三万天兵天将，正结着一个松松垮垮的阵型，停在百里开外，一个个脸色煞白，更有甚者，已经扶着云头开始干呕。
那呆若木鸡的丑态，简直是把天庭的脸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我召集你们来，不是听你们放屁的。”
陈凡终于站起了身，随手将那颗仙果扔掉，目光懒洋洋地扫过三大巨头的脸。
他的语气，狂傲到了极点。
“我是来通知你们，战争开始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水镜中那只由无数血肉肢体胡乱拼接而成的狰狞怪物，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这东西，你们谁认识？”
玉帝瞳孔一缩。
如来佛祖脸上的慈悲瞬间凝固，身后的佛光都出现了一刹那的停滞。
即便是道心稳如磐石的元始天尊，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极其罕见的惊疑。
他们能感觉到，那怪物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完全凌驾于三界法则之上，充满了污染、扭曲与毁灭的污秽气息。
那是他们穷尽毕生所学，也无法解析、无法理解的力量。
“不认识？很好。”
陈凡嘴角的讥诮越发浓郁。
“这东西，学名‘混沌使徒’，正在吞噬三界的本源。”
“按照它现在的‘进食’速度，365天之后，南瞻部洲大唐边境方圆万里，将会被永久性地转化为一片名为‘混沌领域’的烂泥坑。”
“然后是西牛贺洲，东胜神洲，最后是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直到整个三界，都变成它餐盘里的自助餐。”
他每说一句，三位大佬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当他说完，凌霄宝殿的玉帝、大雷音寺的佛祖、玉虚宫的天尊，这三位主宰了三界无数元会命运的存在，第一次，在同一个问题上，陷入了集体沉默。
“现在，我问第二个问题。”
陈凡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如同三柄无形的利剑，狠狠刺向三位大佬的道心。
“这东西，是谁放进来的？”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玉帝、如来、元始天尊的脸色，在这一刻，剧变！
他们瞬间就明白了这只猴子的意思。
这种等级的混沌渗透，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发生，必然是三界内部，有人打开了方便之门！
“我们三个派系里，出了一个内奸。”
陈凡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我不管他是谁，用了什么手段，有什么目的。”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把他给我揪出来！”
“三天后……”
他顿了顿，环视着三张难看到了极点的脸，露出了一个森然的微笑。
“谁找不出内鬼，谁，就是内鬼！”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混沌神雷，在三位大佬的心头炸响！
他们互相猜忌的眼神，在半空中激烈地碰撞，火花四溅。
刚刚还因为被强行召集而形成的、那脆弱的“统一战线”，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
玉帝开始怀疑是不是佛门为了东进，不择手段。
如来开始猜测是不是阐教对封神旧怨未消，暗中搞鬼。
元始天尊虽然没看任何人，但周身那愈发冰冷的道韵，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你们两个，都有嫌疑！
陈凡看着这精彩的一幕，心中冷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无视了三巨头难看至极的脸色，对着水镜中的杨戬和哪吒，下达了新的命令。
“二郎，哪吒，撤回来。”
“陪他们玩了这么久，也该够了。”
声音落下，他缓缓坐回了岩石上，再次翘起了二郎腿，用一种看戏的眼神，看着脸色铁青的三位大佬，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让他们自己看看。”
“没有我们花果山，他们天庭和佛门，拿什么去填这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