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餐厅门口暖黄的灯光将身影拉长。赵云笙的手自然而然地牵住了李言之的，掌心相贴的温度，驱散了晚风的寒意。
“想去看电影吗？还是去兜风？”赵云笙侧头看他，语气带着些许罕见的、与他身份不符的笨拙，“我也不太清楚约会应该去哪里……这些年，全部的心思都扑在工作上了。”
李言之看着他难得流露的局促，心底软成一片，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回握：“去你最想去的地方！”
赵云笙闻言，真的认真思考起来。
片刻，他眼中泛起一丝带着怀念的微光，轻声说：“最想带你去的地方……应该是母校。我想带你回去，重走一遍我们来时的路。”
“那就去那儿！”李言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赵云笙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点属于学生时代的狡黠和憧憬：“等大学生放假的时候再去……挑个周末，我们扮成大学生，重新感受一次校园恋爱，约会！”
这个想法瞬间击中了李言之，他连忙点头，眼底是藏不住的欢喜和期待：“好。”
“那现在……”赵云笙征询他的意见。
“回家！”李言之轻声回应，两个字里充满了对二人世界的向往和安心。
车辆平稳地汇入城市的车流，车厢内流淌着舒缓的音乐，方才的甜蜜氛围尚未完全散去。
然而，就在一个红灯前，中控屏幕上突然显示出一个陌生的来电号码。
赵云笙顺手按了接听，习惯性地开了公放。
“云笙哥……”
一个熟悉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瞬间，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是叶靖川。
赵云笙眉头骤然锁紧，叹了口气，伸手便要去挂断。
李言之却突然伸手，温热的手指抓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
李言之的目光沉静，带着一种让赵云笙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微微摇了摇头。
电话那头，叶靖川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妙脆弱和纠缠：“我想你了……”
“抱歉，”赵云笙的声音冷硬，带着明确的不耐，“我们之间不适合谈这个话题。挂了，我在开车。”
“那我们谈点适合的。”叶靖川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锐利起来，“你不要跟星辉地产合资控股。”
这句话像一颗冰锥，猝不及防地刺入李言之的耳膜。他抓着赵云笙手腕的手指猛地收紧，力道之大，让赵云笙都感到了疼痛。
赵云笙立刻察觉到了李言之这异常剧烈的反应，他看了一眼脸色瞬间苍白的李言之，对着电话沉声问道：“为什么？”
李言之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他死死地盯着那闪烁的通话界面，仿佛能透过电波看到叶靖川那张脸。
叶靖川的声音不紧不慢，“你不是说过，你要把盛世发展成为建筑设计百强企业吗？那你今天把盛世交给星辉控股，新公司叫什么？‘盛辉置业’吗？那还是你的‘盛世’吗？云笙哥，你真的要把你自己、把盛世都卖给李氏集团，一辈子给李言之打工，入赘到李家吗？”
“你……什么意思？”赵云笙的呼吸陡然加重，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泛白。
他猛地转头看向李言之，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探寻。
李言之已经松开了抓着他的手，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脸色苍白如纸，失神地盯着中控屏幕，仿佛那是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
叶靖川的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了然”，继续撕裂着平静的表象：“你不会还不知道吧？李言之就是李氏集团的三公子！还是说，曾经那个骄傲得不信命的赵云笙，现在真的打算要入赘到李家，一辈子寄人篱下？”
“轰——”的一声，李言之感觉五雷轰顶。
叶靖川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毒箭，时间和情绪弱点的掌握恰到好处。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感觉叶靖川此刻就隐藏在暗处，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车内的混乱。
赵云笙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大脑一片空白，手下意识地将方向盘猛地打向右边，轮胎摩擦着路肩，发出刺耳的声响，车子剧烈地晃动着停在了路边。
他静静地挂断了电话，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他目光空洞地直视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一小片路面，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说的……是真的吗？李氏……三公子？”
李言之麻木地，几乎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音节：“……嗯。”
赵云笙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他，眼神里翻滚着被欺骗的痛楚、荒谬和一种濒临崩溃的愤怒：“那你看着我……”他的声音开始颤抖，“看着我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为了李氏、为了星辉那些项目拼死拼活，为了争取到星辉的控股资格费尽心机……李言之，你看着我！”
后面的话，他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一旦说出口，那些刻薄伤人的话语，就再也收不回去了。他猛地推开车门，寒冷的夜风瞬间灌入温暖的车厢。
他仅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衣，站在路边，手指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咔哒”几声，才勉强点燃了一支烟。
寒冷的夜风吹得他衣袂翻飞，身影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孤寂，像是一个徒有勇气却无处可去的孤勇者。
烟雾吸入肺腑，却带不来丝毫暖意。
赵云笙突然觉得无比讽刺，他这些年来引以为傲、倾注了所有心血的“盛世”，在真正的庞然大物面前，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不止是叶义康，就连李氏集团……不，是李言之！他这半生，难道一直都在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未来呢？未来又会怎样？
李言之呆呆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浑身冰冷。
他看着车外那个在寒风中萧索的背影，连打开车门下去解释的勇气都没有。
原本的计划，是在盛世与星辉顺利签约之后，再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坦诚一切……可现在，一切都被打乱了。
现在让他知道，签约与否，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赵云笙的骄傲，被他亲手摔碎了。
“赵云笙……”李言之无声地喃喃，双手缓缓捧住脸，滚烫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从指缝中无声地滑落，滴在昂贵的西裤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不知过了多久，赵云笙抽完了不知是第几根烟，他将烟头在路边的垃圾桶上用力按熄，带着一身冰冷的烟味和寒气，重新坐回了驾驶座。
他没有看李言之，目光直视前方，发动了车子，只说了一句，声音嘶哑而疲惫：“我送你回去。”
他顿了顿，像是在确认一个无比残酷的事实：
“李家……在哪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