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天刚亮。
苏念棠在寂静中醒来。她侧耳听了听,三个孩子睡得正沉。今天不是假期,幼儿园照常上课。她轻手轻脚下床,推开厨房门。
灶台冰凉,晨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泥地上切出方形的光斑。她从空间里取出一小袋糯米,几根排骨,又拿出几朵干香菇。
今天做糯米蒸排骨。这道菜费时,但孩子们爱吃,而且——能让她忙碌起来,不去想刘慧那边的事。
糯米淘洗干净,用温水泡上。排骨剁成小段,冷水下锅,加姜片、料酒焯水。水开撇去浮沫,捞出来用温水洗净。干香菇泡发后切成小块。
焯好的排骨用料酒、生抽、少许白糖腌制。泡好的糯米沥干水分,加一点盐、香油拌匀。
准备蒸笼。洗净的荷叶铺在笼屉里——这是昨天从服务社买的,两毛钱一大张,散发着清香气。腌好的排骨在糯米里滚一圈,均匀裹上米粒,一块块摆在荷叶上。香菇块撒在空隙处。
大锅里加水,蒸笼上灶。灶火生起来,橘红色的光映着她的脸。
她蹲在灶前,看着火苗跳动。糯米蒸排骨至少要蒸一个半小时,米粒才能软糯,排骨才能酥烂。这段时间,她可以等。
等刘慧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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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孩子们陆续醒了。
“娘,好香!”明浩第一个跑进厨房,“今天吃什么?”
“糯米蒸排骨。”苏念棠打开锅盖看了看,“还要蒸一会儿。你们快去洗脸,娘煮粥。”
她从空间里取出一小把小米,又拿出两个咸鸭蛋。小米粥煮得快,咸鸭蛋一切两半,蛋黄流油。
早饭桌上,孩子们就着咸鸭蛋喝粥,眼睛却不时瞟向冒着热气的蒸锅。
“娘,排骨什么时候好?”明轩问。
“等你们放学回来。”苏念棠给孩子们夹咸菜,“中午娘给你们留着,晚上热热吃。”
“那刘慧姨姨今天来吗?”明远突然问。
苏念棠手一顿:“她……今天有事,不来。”
“小宝说,他娘回姥姥家了。”明浩扒着粥,“说要去办大事。”
孩子们的话让苏念棠心里一紧。刘慧连儿子都交代好了,看来是铁了心要把凭证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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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半,送完孩子们。
苏念棠没有直接回作坊。她去了服务社,想买点新鲜蔬菜——其实空间里有,但总得做做样子。
服务社里,小张正在整理货架。看见她,笑着打招呼:“苏老师!今天要点什么?”
“买点青菜。”苏念棠看了看,“再来半斤豆腐。”
小张一边称菜一边压低声音:“苏老师,林菲菲早上来过了。”
苏念棠心里一紧:“她来干什么?”
“买了包红糖,问东问西的。”小张声音更低了,“问刘慧是不是回娘家了,还问我知不知道刘慧娘家在哪儿。”
“你怎么说?”
“我说我不知道。”小张挺起胸,“苏老师,我看林菲菲没安好心。您得让刘慧姐小心点。”
苏念棠付了钱——青菜一毛二,豆腐八分,总共两毛。接过东西时,她的手有些抖。
林菲菲在打听刘慧的行踪。她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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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院子,糯米蒸排骨的香气已经飘出来了。
苏念棠打开锅盖看了看。糯米变得晶莹剔透,紧紧包裹着排骨,荷叶的清香渗进米粒里。她用筷子戳了戳排骨,肉已经酥烂了。
关火,让它在锅里闷着。她走到厢房门口,却没有进去。
今天没有订单要赶,没有酱料要熬。王大姐和孙桂花昨天说了,今天休息一天。周晓梅也不来。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蒸锅里冒出的白气,在晨光中缓缓上升。
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厢房门口,看着院门。
等。
等刘慧回来。
等那个可能改变一切的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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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巷子里渐渐热闹起来。
几个军属挎着菜篮子经过院门口,闻到香气,探头进来:“苏同志,又做什么好吃的了?真香!”
“糯米蒸排骨。”苏念棠勉强笑笑,“给孩子做的。”
“你可真疼孩子。”一个军属羡慕地说,“我家那口子要是有一半你的手艺就好了。”
另一个军属压低声音:“苏同志,听说……国营饭店要跟你签合同了?”
消息传得真快。
“还在谈。”苏念棠含糊地说。
“要是成了,你可就厉害了!”军属们说说笑笑地走了。
苏念棠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所有人都觉得她要成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合同还悬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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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陈大娘来了。
她提着一小篮鸡蛋:“苏同志,我家母鸡新下的,给你拿几个。这段时间总闻你家香味,馋得慌。”
“陈大娘,这怎么好意思……”苏念棠推辞。
“拿着拿着。”陈大娘硬塞给她,“对了,刚才我看见刘慧了。”
苏念棠心里一跳:“在哪儿?”
“在村口等车呢。”陈大娘说,“提着个布包,急匆匆的。我问她去哪,她说回娘家办事,今天就回来。”
今天就回来。
苏念棠心里燃起一丝希望:“她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没说准。”陈大娘摇头,“但看她那样子,挺急的。苏同志,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是有点事。”苏念棠没细说,“谢谢陈大娘。”
送走陈大娘,她回到院子里。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阳光明晃晃地照下来。
刘慧今天回来。带着凭证,或者……带着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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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她一个人吃饭。
盛了一小碗糯米蒸排骨,又炒了个青菜。排骨酥烂入味,糯米吸收了肉汁和荷叶的清香,软糯咸香。但她吃得没滋没味。
饭后,她开始收拾厢房。把所有工具清洗一遍,操作台擦得发亮,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摆得整整齐齐。
如果凭证拿到了,明天就要开始准备国营饭店的第一批货。六十瓶,工作量不小。
如果拿不到……
她摇摇头,甩开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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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孩子们该放学了。
她提前去了幼儿园门口。李老师看见她,笑着打招呼:“苏同志!昨天送的蛋黄酥,孩子们可喜欢了!几个老师都说,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您喜欢就好。”苏念棠心不在焉地应着,眼睛却盯着巷口。
孩子们出来了。明浩第一个跑出来,后面跟着明轩、明远,还有小宝。
“娘!”明浩扑过来,“今天李老师表扬我了!”
“真棒。”苏念棠摸摸他的头,眼睛却看向小宝,“小宝,你娘……回来了吗?”
小宝摇摇头:“我娘说,她晚点回来,让我先跟苏姨姨回家。”
苏念棠心里一沉。刘慧还没回来。
她牵着四个孩子往家走。小宝很乖,不吵不闹,只是时不时转头看看巷口。
“苏姨姨,”他突然小声说,“我娘说,她今天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办成了,就能给奶奶买好多好吃的,还能给我买新衣裳。”
苏念棠鼻子一酸:“你娘很能干。”
“嗯!”小宝用力点头,“我娘最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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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苏念棠给孩子们切了西瓜。
四个孩子围着小桌吃西瓜,汁水顺着下巴流。她坐在门槛上,看着院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下午三点。四点。五点。
夕阳西下,天边染上橘红色。
刘慧还没回来。
“苏姨姨,”小宝吃完西瓜,擦擦嘴,“我娘……什么时候回来呀?”
“快了。”苏念棠摸摸他的头,“饿不饿?姨姨给你热排骨吃。”
“等我娘一起吃。”小宝很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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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天快黑了。
苏念棠开始做晚饭——热了糯米蒸排骨,炒了个青菜,煮了稀饭。孩子们都饿了,但她和小宝都没什么胃口。
“苏姨姨,”小宝扒着饭,眼睛红红的,“我娘……会不会不回来了?”
“不会。”苏念棠给他夹了块排骨,“你娘答应你今天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也没底。
万一刘慧的堂哥不肯帮忙怎么办?万一林菲菲从中作梗怎么办?万一……
院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念棠猛地站起来。
门被推开了。刘慧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头发凌乱,脸色苍白,但眼睛里闪着光。
“念棠姐……”她喘着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办……办成了!”
苏念棠接过信封,手有些抖。她打开,里面是一张盖着红章的凭证——肉联厂内部物资处理单,上面写着“牛肉边角料二十斤”,日期是今天,金额十五元。
红章鲜亮,像清晨的太阳。
“你堂哥……”苏念棠声音发哽,“他怎么肯帮忙的?”
“我……”刘慧眼圈红了,“我给他跪下了。我说,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是我儿子能吃上肉的机会。他……他心软了。”
小宝扑过来抱住娘的腿:“娘!”
刘慧蹲下身抱住儿子:“小宝,娘回来了。娘把事办成了。”
苏念棠看着那张凭证,又看看相拥的母子,眼眶发热。
“刘慧,”她轻声说,“谢谢你。”
“该我谢谢你。”刘慧抬起头,“念棠姐,是你给了我机会。没有你,我可能……真的会走上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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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送走了刘慧母子。
苏念棠坐在灯下,看着那张凭证。白纸黑字红章,货真价实。
有了这个,国营饭店的合同就能签了。
一周六十瓶。九毛一瓶。预付百分之三十。
她摊开信纸,想给陆建军写信。但想了想,又放下了。
等合同签了,再告诉他。让他知道,他的妻子不仅能守住家,还能创出一番事业。
她吹熄了灯,躺上床。
窗外月光很好。明天,要去国营饭店签合同。
明天,将是新的一天。
路还长。但她已经看到了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