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了“镇山河”利炮,并成功进行了公开威慑演武的冉魏帝国,其边疆战略态势与周边环境为之一新。火炮的存在,不仅是实战中无与伦比的毁灭性力量,更是一种强大的、无形的心理威慑,使得周边那些原本蠢蠢欲动、或心怀叵测的势力,不得不重新、而且是极其慎重地评估与这个中原王朝的关系与力量对比。
最先感受到这种强烈变化,并迅速调整策略的,是北方的老对手——柔然。
野狐岭惨败的教训犹在眼前,尸山血海的记忆尚未褪色,如今又确切地听闻南朝不仅造出了能“声如雷霆、裂石碎金”的神器,更在长江之畔公开展示了其骇人威力。柔然新任可汗(或因郁久闾吴提败绩而更替)及其部落首领们,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与深刻的不确定。他们无法具体想象那种武器在草原野战或攻打城池时会是什么样子,但仅凭确切的描述和那些从魏国边境或商队口中流传出来的、经过渲染的细节,就足以让他们南下劫掠的欲望被极大地抑制,甚至转变为深深的忌惮。
朔方军镇都督董闰,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将,敏锐地抓住了这个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战略机遇。他并未主动出击,寻衅报复,而是有计划地、偶尔在边境线己方一侧,进行小规模、但声势不小的火炮实弹射击训练。尤其是选择在天气晴朗、能见度极高的日子,那隆隆的、迥异于雷声的炮响可以传出数十里,清晰地传入漠南乃至更远的草原腹地,如同一次次敲响的警钟。
有时,他甚至会“恰巧”邀请一些与柔然关系密切、但已归附魏国或保持中立的草原部落首领,“观摩”火炮实弹打靶。当那些部落首领们,在安全距离外,亲眼看到远处坚实的土丘被炮弹轻易削平、模拟的骑兵集群被霰弹打得人仰马翻(草人)、坚固的皮帐毡房被轰得千疮百孔时,无不面色如土,股栗欲堕,对魏军的力量产生了近乎神明的敬畏。他们回到部落后,自然会将这些亲眼所见的恐怖景象,带着加倍的渲染和恐惧,在草原上迅速传播开来,甚至衍生出更多离奇的传说。
“魏人有雷神相助,不可力敌!弓马再快,快不过雷霆;勇士再勇,挡不住天罚!”类似的言论和恐惧,如同瘟疫般在草原各部中蔓延,极大地动摇了柔然发动战争的民意基础。
与此同时,董闰严格执行冉闵制定的“刚柔并济、威德并用”的边疆方略。对愿意内附、遵守法度、与魏国互市的草原部落,给予优厚的待遇,提供粮食、盐铁、茶叶等必需品进行交换,允许其在指定草场放牧,并给予一定的保护。对于小股的、零星的、试探性的骚扰,则派出精骑快速打击,毫不留情,展示其扞卫边疆的决心与能力。
在这种“大炮加黄油”、“威慑加怀柔”的组合策略下,柔然内部主和派、避战派的声音开始占据绝对上风。与其冒着部落被这种无法理解的武器彻底毁灭的风险,去挑战一个根本无法战胜的敌人,不如暂时低头臣服,换取生存空间和贸易机会,休养生息。
永和十九年秋,在经历了内部的激烈争论与权衡后,柔然新任可汗终于派遣了规格极高的使团,带着大量的良马、珍贵的皮毛、以及表示臣服的贡品,前往建康,正式向冉魏称臣纳贡,递上称臣表文,并表示愿意严格约束部众,永不犯边,永为藩属。虽然这种基于武力威慑的臣服能持续多久尚未可知,其诚意也需时间检验,但至少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帝国的北疆,获得了一段难得的、真正意义上的和平时期。边城之上,许久不见告急的狼烟,取而代之的是日渐繁忙的榷场和往来商队。
西陲的情况也呈现出类似的态势。
吐谷浑在焉支山大败后,本就元气大伤,退缩至青海湖以西的高原之地。凉州军镇都督姚襄,在接收了朝廷拨付的少量“虎蹲炮”后,更是如虎添翼。他效仿董闰的策略,不时在边境关键隘口进行威慑性的实弹射击,并利用归附的羌族部落和往来西域的商队,将魏军拥有“天雷神器”、并已部署于凉州的消息广泛传播,刻意夸大其词。
吐谷浑可汗(慕容璜或其继任者)深知,以吐谷浑的国力和技术积累,根本无法抗衡这种超越认知的武器。曾经依仗的骑兵机动性和山地险要,在能够远程摧毁关隘、轰击集结地的火炮面前,优势荡然无存。加之仇池已灭,失去了东面的屏障和潜在盟友,吐谷浑不得不彻底放弃了东进复仇或挑衅的幻想,转而致力于经营西方和南方(向吐蕃方向发展),对魏国则彻底采取恭顺态度,遣使修好,贡献方物,表示永为藩属,绝无二心。
至于其他如东北的契丹、室韦等部,以及西南的诸蛮,虽然尚未直接面对火炮的锋芒,但通过商旅、使节、乃至柔然、吐谷浑逃人的渠道,也或多或少、或真或假地听闻了中原王朝拥有了不得的“神兵利器”。这种对未知强大力量的恐惧,使得他们与中央政权打交道时,也更加恭顺谨慎,朝贡的使者往来愈发频繁。
帝国的漫长边疆,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安宁景象。以往需要耗费巨大兵力、财力常年防守、疲于奔命的漫长边境线,因为火炮带来的战略性优势和心理威慑,压力大为减轻。驻防的边军可以更加专注于屯田垦荒、军事训练和基础设施(道路、烽燧)的建设,边境的官方榷场和民间互市也更加繁荣活跃,带来了可观的税收。
烽火暂靖,并非意味着天下永久太平。冉闵和王猛都清醒地认识到,周边的安宁是建立在绝对的、代差式的实力威慑之上的。一旦威慑减弱,或者敌人未来找到了克制或对抗火炮的方法,挑战仍会来临。内部的治理与整合,更是长远而艰巨的任务。
但无论如何,火炮的初步列装与成功威慑,确实为冉魏王朝赢得了一个极其宝贵的战略机遇期。帝国可以更从容地将资源和精力,从应对迫在眉睫的边境威胁,更多地投入到内政的深化、经济的发展、文化的融合与技术的进一步探索之中。边城的烽火台,许久未曾点燃告急的狼烟,取而代之的,是日渐增多的商队驼铃、榷场升起的袅袅炊烟和边境线上相对和平的繁荣景象。这来之不易的宁静,是金戈铁马之后,由超越时代的技术、实力和智慧共同铸就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