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戟上的裂痕还在延伸,从戟尖爬向中部。林深的手指没有松开。他右臂的皮肤已经完全失去颜色,像一层薄冰覆盖在骨骼上,光流在血管里奔涌,发出微弱的嗡鸣。
叶知秋坐在五米外,掌心贴着地面。她把修复好的铜铃放在泥土上,指尖按住铃身边缘。金光从她体内渗出,顺着经脉流向手腕,再注入铃铛。铃铛开始震动,频率越来越快,与林深掌心血纹产生共鸣。
一道云纹虚影在两人之间浮现,连接成环形回路。系统弹出红色警告:【真元循环异常,建议中断链接】。
叶知秋看到了提示。她咬住下唇,没有停止输出。阵法一角已经开始不稳定,令旗转动速度变慢。如果她撤力,整个八卦阵就会失衡。她不能退。
共振继续增强。铜铃表面出现细小裂纹。金光变得刺眼。林深的身体猛地一颤,胸口剧烈起伏。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声音。
铜铃炸了。
碎片化作无数金色光点,逆向飞入林深口鼻和掌心。那些光点钻进他的皮肤,瞬间灌满经脉。林深仰头,后颈绷紧,左手指甲抠进泥土。他的右手彻底透明,连骨骼都呈现出半虚化的状态。
系统紧急提示:【真元过载,建议立即泄压】。
他想说话,声带却发不出完整音节。嘴唇动了动,只吐出半句气音:“……停。”
欲魔的声音从他透明化的手臂中传出:“你以为你在镇压我?不……是你自己在召唤我。你的身体……快要变成容器了。”声音带着笑意,仿佛正从内部生长出来。
陈胖子在操场边缘咳了一声,挣扎坐起。他摸到斜挎包,掏出改装过的自拍杆设备。屏幕亮起,显示林深全身扫描图:骨骼清晰可见,脏器轮廓模糊,生命体征曲线急速下滑。
“卧槽!掉到10%了!”他声音发抖,手指狂点界面,“不是说稳了吗?怎么又来了?”他不敢靠近阵眼,只能原地大喊:“林深!你听得见吗?快停下啊!”
林深听到了。但他不能停。一旦撤力,封印阵就会瓦解。血球里的两张脸会重新合为一体,欲魔将彻底挣脱。
他用仅存的左手指向胸口,艰难地抬起眼皮。他知道问题出在共鸣回路上。铜铃碎裂释放了积压的所有真元,全部倒灌进他体内。这不是攻击,是失控的支援。
叶知秋踉跄后退,左手捂住嘴角。鲜血从指缝渗出。铜铃爆裂时反噬伤及本源。她望着林深的方向,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她终于明白——他们以为的协同增效,其实是把彼此推向毁灭边缘。
林深的视野开始扭曲。他看见自己的右手几乎完全透明,银白色的光流在血管里冲撞。更可怕的是,那透明处传来低语,一遍遍重复:“容器……容器……”
他知道不能再耗下去。可他也知道,现在没人能接替他。
令旗依旧转动,金光未灭。血球静静悬浮,表面裂痕未扩。表面看一切如常,实则支撑这一切的“人形枢纽”已濒临解体。
陈胖子盯着屏幕,发现林深的经脉正在承受极限压力。数据流显示,真元不仅过载,还在不断循环。每一轮循环都会加剧躯体虚化。
“妈的……这不就是个死循环吗?”他抬头看向叶知秋,“你还往里输?再输他就没了!”
叶知秋低头看着手中剩下的半截铃铛残片。金光已经熄灭。她刚才拼尽全力维持输出,以为能帮上忙。结果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闭上眼,呼吸急促。这不是第一次犯错,但这一次差点杀了他。
林深的左手慢慢抬起,抓住短戟尾端。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对抗某种无形阻力。他知道必须切断回路。但叶知秋那边还在输出残余真元,哪怕只有一点,也会通过残存的云纹虚影传过来。
他张嘴,发出沙哑的声音:“断……链。”
叶知秋睁开眼。她明白了。她抬起手,用残片划破掌心,滴血落在地上。血珠接触泥土的瞬间,云纹虚影剧烈晃动,随后断裂。
回路断了。
林深的身体猛地一震。过载的真元失去了循环路径,在体内乱窜。他的右臂开始崩解,皮肤像玻璃一样出现裂痕,光流从中溢出。
系统再次报警:【躯体稳定性降至12%,建议启动应急保护机制】。
林深没理。他知道所谓的应急机制是什么——强制昏迷、切断血脉连接、放弃封印。他不能选。
他咬牙,左手加力,把短戟往深处压了一分。哪怕只剩一口气,他也得撑住。
陈胖子看到屏幕上生命体征又降了几个点。他已经不敢喊了。只能死死盯着数据,手指悬在重启按钮上方,随时准备强行关机。
叶知秋跪坐在地,手里握着铃铛残片。她的气息比刚才更弱,脸色苍白。但她的眼神一直盯着林深。她不能再犯错。她必须找到别的办法。
远处教学楼的窗户忽然闪烁了一下。玻璃上的锻铁符文亮起,排列成一行字迹。那是林深父亲的习惯写法,收尾带钩。
林深眼角扫过去一眼。他认得那些笔画。可他现在顾不上解读。
他的左手开始透明化。光流从右臂蔓延到肩膀,再往胸口推进。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撕裂感。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欲魔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的身体快撑不住了。不如签个契约?我可以让你活下来。”
林深冷笑。他用尽力气抬起下巴,对着空气说:“滚。”
话音落下,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像被拉进深渊。可他还站着。双手仍然握着短戟。
陈胖子盯着屏幕,声音发干:“林深……你还醒着吗?”
林深没回答。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默念什么。
叶知秋突然想起什么。她翻手取出一枚古铜钱,沾了指尖的血,扔向阵眼方向。铜钱落地,发出清脆声响。
林深的眼皮跳了一下。他听到了。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小时候他害怕打雷,父亲就会在屋檐下扔铜钱,声音一响,他就知道没事了。
现在这个声音告诉他——你不是一个人。
林深的左手重新收紧。哪怕身体正在消散,他也得守住这一线。
令旗仍在转动。八卦阵的金光稳定闪烁。八苦阵的佛印沉入地下三尺,形成新的封锁层。
林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血纹已经看不见了。整只手都是透明的。可里面还有光。微弱,但没灭。
他抬起左手,擦掉嘴角的一丝血迹。刚才咬破了牙龈,血一直没停。
这时,他听见了一声轻响。
不是来自血球,也不是来自教学楼。
是短戟本身发出的声音。
戟尖处,那道裂痕已经贯穿整个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