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一脚踏出暗梯,脚底踩碎了半片掉落的铃铛残片。金属裂口边缘泛着青灰光泽,像被寒霜侵蚀过。他没低头看,只是右掌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血纹在皮下微微抽动,仿佛还在回应地窖里那张与母亲相似的脸。
陈胖子已经蹲在出口处刷手机,屏幕光映得他脸发青:“完了完了,直播封号还能忍,论坛炸了真扛不住。”他把手机倒转过来,标题赫然在目——《滨海大学惊现超能力杀人狂!考古系林深操控铁器行凶》。
林深接过手机,指尖划过评论区。有人贴出模糊视频,画面中一道黑影掠过少林寺屋脊,紧接着香炉坠落。“这锅我背不动。”他声音低沉,却没多少起伏,像是早已料到。
叶知秋站在三步外,左手按在腰间铃铛上,指节泛白。她没说话,但铜铃始终沉默,连一丝轻响都没有。这是她最克制的状态。
“系统呢?”她终于开口。
林深调出界面。血红色提示浮现在视野中央:【灵根污染度15%,持续波动;检测到大规模负面舆论场域,阴煞滋生风险上升至橙级】。
“不是巧合。”他说,“有人借嘴杀人。”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喧哗。一群学生围在食堂门口,举着手机朝这边拍。有人认出了他,立刻高喊:“就是他!昨晚少林寺的事肯定和他有关!”
陈胖子一把将设备塞进背包:“我刚修好的外接麦克风,被人从宿舍窗口砸下来,还留了张纸条——‘邪修不得留’。”
林深把手机还给他,顺手摸了摸口袋里的三枚古铜钱。冰凉的触感让他呼吸稳了一瞬。
“走。”他说,“去吃顿饭。”
食堂里人声鼎沸。他们刚坐下,前后左右的窃语就密集起来。几个学生故意把铁勺扔在桌上,盯着他看。一名戴眼镜的男生端着餐盘靠近,镜头对准他脸:“同学,能现场表演一下控铁吗?大家都想看看。”
林深低头吃饭,筷子稳稳夹起一块豆腐。
“装什么正常人?”另一人猛地拍桌,“你爸是不是炼邪器死的?你也想害别人?”
这句话像根针,扎进他太阳穴。掌心血纹骤然灼热,右手不受控制地抓向桌边铁勺。
金属扭曲的声音极其细微,却让整个空间瞬间冻结。
那柄普通不锈钢勺在他手中如藤蔓般缠绕、拉伸,尖端凝成锐利矛头,寒光逼人。周围人齐刷刷后退,椅子刮地声刺耳。
林深瞳孔一缩,立刻松手。铁矛“当啷”落地,断成两截。
没人敢捡。
窗玻璃突然爆裂。
月白色身影跃入,靴底踩碎玻璃碴,落地无声。叶知秋一步跨至林深身侧,右手一扬,天罡北斗旗展开三尺,旗面无风自动。
嗡——
所有金属制品同时震颤。餐盘、刀叉、灯架内的铁丝,甚至墙壁里的钢筋,全都发出低频共鸣。几盏顶灯闪了两下,熄灭。
她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每一声喘息:“谁再以谣传谣,制造恐慌,扰乱阴阳秩序,道门将以律法追责。”
人群僵立原地。有人悄悄收起了手机。
林深缓缓握拳,血纹热度渐渐平复。他看了眼叶知秋,她额角有细汗,铃铛残片边缘出现了一道新裂痕,极细,但确实在蔓延。
“谢谢。”他说。
她摇头,收旗入袖:“旗子撑不了太久,这种强度一天只能用一次。”
三人离开食堂,直奔实验楼。楼梯间空无一人,陈胖子靠墙坐下,掏出笔记本电脑连上校园网后台。
“查到了。”他手指飞快敲击,“主帖Ip来自校外中转服务器,转发量前十的账号全是机器人。关键词投放时间精准卡在我们从少林寺返回后的两小时内。”
“清虚子的手笔。”林深靠着栏杆,望向楼下涌动的人群,“他知道地窖的事,也知道母亲幻象会动摇我。”
“不止是他。”叶知秋靠在窗框边,“欲魔也需要混乱。执念越强,他的分身复苏就越快。”
林深闭眼片刻,再睁眼时已恢复冷静:“系统刚才弹了个任务。”
他点开界面,一条新指令浮现:【建议发布科普内容引导认知,削弱舆论阴煞化趋势】。
“拍视频?”陈胖子抬头,“拿什么身份发?”
“匿名。”林深说,“就说是个研究民俗的学生,偶然接触到一些古老技艺。”
半小时后,一段三分钟视频上传至校园论坛。
画面中,林深坐在普通教室讲台前,背景是黑板和粉笔字。他手里拿着一枚普通铁钉。
“所谓‘超能力’,其实是失传已久的道法传承。”他语气平静,“铁器不是武器,是镇邪之器。真正的危险,不在掌控它的人,而在散播恐惧的心。”
镜头推近,那枚铁钉在阳光照射下泛起微弱金光。
“阳刚之气,人人可养。”他说完,把铁钉放在桌上,轻轻推向镜头方向。
视频结束。
评论区起初沉默,随后陆续跳出回复:“说得好像真的一样……”“可少林寺香炉确实是他弄偏的吧?”“你们注意到没,他手上有纹路。”
热度没有下降,但攻击性言论明显减少。
陈胖子盯着数据曲线:“有效果,阴煞波动开始回落,集中在教学楼东侧走廊和三号宿舍楼交界区——那是贴吧讨论最密集的地方。”
林深站起身,走到天台边缘。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远处校园灯火通明,像一片浮动的星海。
“他们想让我失控。”他说,“只要我在众人面前动手,哪怕只是防御,也会坐实‘邪修’之名。”
叶知秋走到他身边,铃铛残片轻轻碰了下栏杆,发出半声脆响。
“下次不会有人替你压场了。”她说。
“我知道。”他笑了笑,“所以我不会再让他们逼我出手。”
陈胖子合上电脑:“我已经标记了造谣源头,可以反向追踪服务器位置。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你刚才说的话——‘清净之心’。”陈胖子看着他,“老喇嘛说这话的时候,你正要碰青铜板。然后铃铛掉了。”
林深眼神微动。
“你觉得……那不是意外?”
“我不知道。”叶知秋低声说,“但我清楚一件事——铃铛从未无缘无故失效。”
三人陷入沉默。
林深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血纹依旧存在,污染度未降,但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阳气比之前更稳了。父亲的铜钱在口袋里安静躺着,像一块沉底的锚。
“地窖不会自己开门。”他忽然说。
叶知秋侧头看他。
“得靠清净之心。”他重复着老喇嘛的话,目光投向实验楼深处,“可如果心不清净,门开了,里面的东西……会不会先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