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管中的红光在林深左手掌心映出一道细长的反光，像活物般沿着他金属化的皮肤游走。他没动，任那光线爬上小臂，直到纹路尽头微微发烫。这一瞬，左臂像是被钉入了一根烧红的铁丝，剧痛直冲脑门。
“往东。”他低声说，“信号源在移动，但方向稳定。”
陈胖子蹲在检修口边缘，手机贴着耳朵，App频谱图跳动得厉害：“不是直线，是波浪式推进，每三秒一次脉冲——跟心跳似的。”
叶知秋没说话，指尖划过铃铛残片，一缕微光渗入地面。她脚尖轻点，三道符影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浮现，随即隐没。片刻后，她抬眼：“地下管网有分流，主干道通往老港区，废弃船厂的可能性超过八成。”
林深点头，转身走向梯子。右臂还缠着布条，那是切断系统连接后留下的灼伤痕迹。他没再看卍铁戟一眼，那东西靠在墙边，此刻已与他断了感应。
三人顺着管道一路前行，越往深处，空气越沉。铁管壁上的锈层开始泛出暗红光泽，如同干涸的血痂。林深走在最前，左手不时触碰管壁，每一次接触都换来一阵刺骨的痛感，但也带回一丝微弱的回响。
“救我……”
声音很轻，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他颅骨内响起。
他脚步一顿。
“听到了？”叶知秋问。
“嗯。”他嗓音压得很低，“别信。”
陈胖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敢多问。他知道那声音是谁的。
他们花了四十分钟穿行地下管网，最终从一处坍塌的通风井爬出。头顶是锈蚀的钢架穹顶，四周堆满废弃集装箱，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隐约可闻。这里曾是滨海港最大的修船厂，如今只剩空壳。
“储油舱在正下方。”陈胖子对照卫星图，“入口被焊死了，但我能黑进监控看看里面情况。”
叶知秋摇头：“不用。它知道我们来了。”
她说着，指向地面。一块钢板边缘渗出暗红色液体，缓慢流淌，在灯光下泛着油膜般的光泽。更远处，几根断裂的输油管口正有节奏地滴落同样的液体，每一滴落地，地面就轻微震一下。
林深走过去，蹲下，手指沾了一点那液体。黏稠，温热，带着铁腥味。
系统界面无声弹出：
【检测到高阶恶魔契约载体，结构复杂度S级，核心能量源：未知生物组织】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前方一座半埋地下的混凝土建筑上。门框扭曲，铁门早已不见，只留下黑洞洞的入口。一股若有若无的声波从里面传出，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耳膜深处。
“救我……林深……妈妈在这儿……”
这一次，声音清晰得如同耳语。
林深呼吸一滞，随即冷笑：“伪造得挺真。”
叶知秋走到他身边，铃铛残片悬于掌心，轻轻一摇，清音荡开，那声音短暂中断。她皱眉：“不止是幻音，里面有真实频率叠加，像是用某种生物组织做共振媒介。”
“所以得进去。”林深迈步向前。
“你现在的状态不能硬碰。”她拦住他，“左臂已经出现活性异变，再接触高浓度阴煞，可能引发不可逆融合。”
“那就别让我一个人上。”他回头看了眼陈胖子，“你负责记录数据，随时准备切断外部信号；你。”他看向叶知秋，“等我动手那一刻，立刻诵往生咒，压制它的精神干扰。”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终于点头。
三人进入储油舱。内部空间巨大，中央矗立着一个椭圆形的肉质容器，表面布满褶皱，像一颗放大的心脏。容器外壁刻满倒五芒星与扭曲符文，层层叠叠，密密麻麻。那些符文并非雕刻而成，而是由某种黑色丝线缝合进血肉之中，仍在缓缓蠕动。
林深抽出随身携带的短铁棍，注入阳气。铁棍瞬间泛起微光，他将其靠近容器表面。
刚一接触，铁棍就被黏住，血肉如活物般卷上来，试图包裹金属。
“封印型契约。”叶知秋迅速判断，“它在吸收外来能量强化自身。”
林深甩手收回铁棍，发现末端已被腐蚀出蜂窝状孔洞。他眯眼看向容器内部，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形轮廓悬浮其中，面容模糊。
“妈？”他喊了一声，声音不大。
容器内的身影微微颤动。
“救我……他们把我关在这里……你爸爸骗了你……他为了炼器，把我献祭给了那个实验……”
林深拳头攥紧，掌心血纹突然发烫。他猛地抬手，将血纹按在卍铁戟柄端。尽管系统断连，但他仍能凭借血脉强行唤醒一丝控铁之力。
卍铁戟离地而起，划出一道弧线，直劈容器表层。
戟刃切入血肉的刹那，整个储油舱剧烈震动。那些缝合的黑色丝线骤然收紧，容器表面浮现出六只虚幻的眼眸，齐齐睁开。
卍铁戟卡在血肉中，无法再进分毫。
系统警告弹出：
【检测到至亲灵魂波动——高度疑似伪造，建议终止攻击】
林深咬牙，催动更多阳气。戟身嗡鸣，血肉开始剥离，裂缝扩大。可就在此时，容器内的人影忽然转头，直视着他。
“林深……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你娘啊……你小时候最爱趴在我膝盖上听故事……你说长大要给我造一把金锄头……还记得吗？”
画面在脑海中炸开——夏夜庭院，女人坐在竹椅上，轻轻摇扇，哼着童谣。年幼的他趴在她腿上，眼睛快睁不开。
他呼吸一滞。
“假的。”他低吼一声，强行抽回卍铁戟。
可血肉已顺着戟身蔓延，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他用力甩动，却感觉手臂被一股吸力拉扯。
叶知秋立即掐诀，口中诵出《往生咒》。声波震荡，容器表面泛起涟漪，那些眼眸短暂闭合，内部声音戛然而止。
陈胖子迅速打开手机录音分析界面：“频谱显示双重波段！基础人声是模拟的，但底层混着高频怨煞共鸣——这玩意儿在借死者的记忆模板生成幻象！”
林深喘着气，正要再次举戟。
突然，容器表面血肉剧烈收缩，卍铁戟被猛地拽入深处。紧接着，整团血肉爆发出强光，向中心塌陷，形成一个漩涡状的开口。
一股巨力将林深拉扯向前。
他想后退，却发现双脚已陷入地面渗出的黏液中。血肉触须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缠住他的腰、腿、双臂。
“林深！”叶知秋冲上前，铃铛残片光芒大盛，往生咒声陡然拔高。
血肉受创般收缩了一瞬，但下一秒，反而加速聚合。一层厚实的血茧迅速包裹住林深全身，只留下一只右手露在外面。那只手还保持着握戟的姿势，指尖微微抽搐。
叶知秋扑到血茧前，一掌拍在表面。血肉弹开她的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在里面！”她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画出北斗虚影压向血茧。
血茧表面泛起波纹，内部传出低沉的轰鸣，仿佛有东西正在苏醒。
陈胖子躲在一根钢柱后，手机持续直播，App数据显示阳气浓度正以每秒百分之五的速度下降。他死死盯着屏幕，手已摸进斜挎包，抓住桃木柄自拍杆的底端。
血茧内，林深睁开眼。
四周是蠕动的腔壁，温热潮湿，每一次收缩都像心脏搏动。耳边再次响起母亲的声音，温柔，悲伤，带着哭腔。
“孩子……别挣扎了……进来吧……妈妈在这儿等你……”
他看见自己五岁那年，父亲倒在铁砧旁，胸口插着半截断裂的符剑，母亲抱着他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他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掌心血纹开始发热，左臂的金属纹路竟与血肉产生共鸣，缓缓亮起暗红色的光。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充斥口腔。
清醒了一瞬。
双手艰难抬起，在胸前结印，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阳气。
可皮肤表面已有细小的血丝渗透进来，顺着经络向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