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右手指尖的抽搐没有停下，反而顺着血脉一路爬升，像是有根烧红的铁丝从指尖捅进了骨头。他靠着断柱坐下，掌心贴在碎石与铁屑混杂的地面上，血纹骤然发烫，烫得皮肉几乎要卷边。
雷纹铁在他外套内侧震动，发出低频嗡鸣，自行出鞘半寸，刃口朝外，如警觉的兽。
叶知秋刚要伸手扶他，却被一股无形力场弹开半步。陈胖子立刻把笔记本转向她，屏幕上阴煞浓度曲线猛地拉成一根竖线，峰值突破了之前记录的所有数值。
“不是外来的。”陈胖子声音压得很低，“是从他身体里冲出来的。”
林深没回应。他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眼前不再是废墟，而是被一股滚烫的记忆洪流裹挟着倒退——
密室深处，血池翻涌，铁坯沉在池底，表面覆着一层掺金朱砂。父亲背对着他，肩背紧绷，手中握着刻刀，正往铁坯上雕一道封魂纹。烛火映着他额角的汗，也映出池水中缓缓浮现的幽蓝人脸。
那脸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嘴，缓缓开合。
“以执念为引，以金砂为契，你子承我业。”声音像是从地底渗出，带着金属摩擦的刺响。
父亲猛然转身，一脚踹翻香炉，怒吼：“天工道尊的法器不该沾染域外邪物！”
话音未落，池中金砂暴起，如活物般缠上他的手臂。他挣扎着去抓墙边的铁锤，可金砂已顺着皮肤钻入血管，沿着筋络向上蔓延。他的手掌开始发黑、硬化，指节发出金属扭曲的声响，整个人像被无形之手捏住，强行塑造成某种形状。
林深想喊，却发不出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身体一寸寸凝固，肌肉变成锻铁，骨骼化作精钢支架，最后整具躯体在一声撕心裂肺的闷响中定格——成了一尊三尺高的铁雕，面目狰狞，一手前伸似要推拒，另一手紧攥成拳，拳心刻着半个“玄”字。
画面戛然而止。
林深猛地睁眼，鼻腔一热，鲜血顺着唇角淌下。他单膝跪地，右手死死抠进地面，指甲翻裂，血混着铁灰糊了一手。
“深哥！”陈胖子冲上前两步又被弹开。
叶知秋没再贸然靠近，只是迅速咬破指尖，在空中画了一道逆五行符，轻轻按向林深后颈。符纸未触身便自燃成灰，随风散去。
“别试了。”林深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像是从锈铁管里挤出来，“那是我爹……亲手把自己炼成了第一块镇灵铁。”
他抬起右手，掌心血纹如熔岩流动，隐隐与地上断裂庙柱中的铁芯共鸣。那些散落的铁屑开始轻微震颤，一根根浮起，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
“系统刚才提示了。”他盯着自己颤抖的手，“检测到欲魔契约碎片，红色预警。但不是现在，是十八年前就埋下的——金砂不是材料，是媒介。他们用掺金朱砂做引子，想把天工道尊的传承变成契约容器。”
陈胖子咽了口唾沫：“所以你爸……是知道的？”
“他知道。”林深慢慢站直，膝盖发出咔的一声轻响，“所以他毁了铁坯，用自己的血肉和骨髓补上了封印缺口。不是炼器失败，是献祭。他们对外说他是被阴煞反噬而死，其实是替整个道统挡了这一劫。”
叶知秋蹲下来，伸手扶住他摇晃的肩膀。铃铛没响，但她指尖冰凉。
“那你这些年……”她顿了顿，“一直以为是他操作失误？”
林深冷笑了一声，没回答。他弯腰捡起一块断裂的庙柱残片，边缘参差，露出内部嵌着的暗色铁筋。他将掌心血纹贴上去，铁筋瞬间软化，如活蛇般游动重组。
空气中有细微的金属撕裂声。
铁屑从四面八方聚拢，在他头顶盘旋，逐渐凝成一柄三尺长剑的轮廓。剑身通体暗红，像是浸透了血又反复淬炼过，表面浮现出古老的锻纹，一圈圈如年轮，又似符篆。
“这不是控铁。”林深低声说，“是锻魂。”
他抬手一招，血色符剑稳稳落入掌中。剑柄冰凉，却与他掌心血纹严丝合缝，仿佛本就是一体。
陈胖子屏住呼吸，手指飞快敲击键盘：“共振频率变了……现在是每秒三百一十七次，和刚才完全不一样。我把它记作‘铁血模式’。”
林深没看他，只是缓缓转过身，面向废墟深处那道尚未愈合的地缝。雷纹铁仍在震颤，但他已不再依赖它。
“清虚子敢用天使设备模拟灵力场，是因为他知道真正的道法源头已经断了。”他握紧符剑，指节泛白，“但他们不知道，有些东西断不了。只要血脉还在，炉火就不会灭。”
叶知秋站起身，退后半步：“你要做什么？”
“去找剩下的道尊核心碎片。”他说，“我爸用命封住了一个缺口，不代表其他地方也安全。金砂能渗透一次，就能渗透第二次。现在校园里那些表情包、论坛帖子，都不是单纯的舆论战——是试探，看有没有人察觉真相。”
陈胖子抬起头：“你是说……他们已经在找下一个容器？”
林深点头：“而这次，不会再有人替他们挡下了。”
他迈步向前，血色符剑拖在地上，划出一串火星。走过之处，散落的铁器纷纷微颤，像是在行礼。
叶知秋跟上，声音很轻：“你刚才觉醒时，方圆百米的金属都在共振。这种波动……瞒不住的。”
“我不打算瞒。”林深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让他们知道也好。让所有人知道，天工道尊的传人回来了。”
陈胖子收起电脑，拍了拍斜挎包，桃木柄自拍杆露出来半截。他小跑两步追上：“那咱们下一步去哪儿？”
林深望向远处滨海市的灯火，眼神沉静如铁水冷却后的表面。
“回学校。”他说，“我的课还没上完。”
他抬手将血色符剑插入身旁地面，剑身没入三分之二，稳稳立住。夜风吹起他牛仔外套的下摆，内袋中的铁牌泛起微光，一闪即逝。
陈胖子正要说话，手机突然震动。他低头一看，屏幕跳出一条推送：
【滨海大学官方App紧急通知：全校师生请立即检查个人数据权限，系统检测到异常访问记录。】
林深瞥了一眼，嘴角扯了扯。
“来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