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幕在高速穿行中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林深右臂的铁纹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过,一阵阵发麻。三百米的距离,每一步都踩在阴煞最浓的区域,空气沉重得如同浸透了铅水。叶知秋在他身侧疾行,脚步轻而精准,每一步都踏在无形的星点上,那是天罡步图的轨迹。
落地瞬间,林深膝盖一沉,铁幕彻底崩解,掌心传来撕裂般的痛感。他咬牙撑住墙面,系统警报猛然炸响:【高密度执念波动锁定,来源——网络直播信号,强度评级:三级】
“什么玩意?”他低吼。
叶知秋脸色骤变,迅速从袖中抽出三道黄符贴地甩出,指尖划过符纸边缘,口中默念咒语。一圈淡金色光晕自符纸蔓延开来,形成半透明结界,将外界信息流暂时隔绝。
可已经晚了。
地下室深处,传来拖拽声,像是有人被硬生生拖过水泥地。紧接着,手机扬声器里传出机械女音:“前方高能!主播快进去!弹幕已破万!”
林深瞳孔一缩,冲了过去。
推开腐朽木门的一瞬,血腥气扑面而来。陈胖子背靠供桌瘫坐在地,脖颈上缠着一条暗紫色长舌,舌尖分叉如蛇信,正缓缓收紧。他双手死死扒着那条舌头,脸涨成紫红色,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窒息声。头顶横梁上,吊着一具干尸,眼眶空洞,嘴角咧到耳根,整张脸像是被人用刀硬生生拉扯过。
更诡异的是,干尸胸口起伏,仿佛有东西在皮下蠕动——那是无数滚动的弹幕文字,一行行浮现又消失:“主播作死啊!”“再靠近点!”“这波稳了!百万粉不是梦!”
每一条弹幕闪过,干尸的形体就凝实一分,原本虚浮的轮廓开始渗出黑血,滴落在地,发出“滋滋”腐蚀声。
“操!”林深怒吼,右手一抬,三枚金刚钉破空而出,钉入墙壁,呈三角之势封锁空间。铁钉入墙刹那,表面泛起灰光,隐隐构成一个微型封印阵。
吊死鬼发出尖啸,缠住陈胖子的舌头猛地一抽,后者整个人离地半尺,喉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
林深再甩手,又一枚铁钉射向干尸咽喉,却被那舌头一卷,硬生生挡下。钉子嵌进舌面,黑血涌出,但转瞬又被某种力量修复。
“没用。”叶知秋闪身而至,目光锁住陈胖子脚边的手机,“它靠人气活着——观众越多,弹幕越狂,它的执念就越强。这是‘注视之祟’,靠他人关注维系存在的怨煞。”
“那就断它的命根子。”林深咬牙,再次催动意念,铁纹自掌心蔓延至小臂,准备强行拔出墙上铁钉重击。
“别动!”叶知秋喝止,“你能量见底了,再强行控铁,经脉会反噬。”
她翻腕取出八卦镜,镜面朝下对准手机屏幕,口中念诀。镜光洒落,形成一道细窄光束,精准切断手机与基站之间的信号连接。
直播间画面骤然黑屏。
弹幕停止刷新。
干尸胸口的文字瞬间溃散,形体开始扭曲、干瘪,像是一口气被抽空。缠在陈胖子脖颈上的舌头也松了力道,缓缓退缩。
“呃……咳咳!”陈胖子跌倒在地,大口喘息,脖子上留下一圈紫黑勒痕,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林深冲上前一把将他拽起,顺手夺过手机,看也不看,狠狠摔在地上。屏幕应声碎裂,残存的电量还在挣扎闪烁,最后一条弹幕定格在:“主播死了?假死博流量?”
“你他妈疯了?”林深声音低哑,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白,盯着陈胖子的眼神像是要剜出他的魂,“你知道刚才差多少你就没了?”
陈胖子趴在地上,抖着手想去捡手机,嘴里还念叨:“这波……这波能火……十万粉起步……”
林深一脚踩住手机残骸,咔嚓一声碾碎主板。
“火?”他冷笑,右手指尖划过掌心,铁纹再度浮现,将墙上三枚金刚钉逐一拔出,重新嵌入体内能量流,“你知不知道,你开直播那一刻,等于给这栋楼打了兴奋剂?那些弹幕不是字,是燃料!你在喂它!”
陈胖子终于抬头,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叶知秋收起八卦镜,走到供桌前蹲下,指尖轻触地面。灰尘之下,隐约可见残缺的符文痕迹,与《太平经》残页上的笔法极为相似。
“残卷来过这里。”她低声说,“但已经被转移了。”
林深走过来,俯身查看。供桌下方有个暗格,已被暴力撬开,边缘残留着焦痕,像是被高温灼烧过。他伸手探入,摸到一块冰冷金属——是半截断裂的青铜环,表面刻着微型八卦,边缘打磨光滑。
“你的?”他看向陈胖子。
后者摇头:“我……我做的那个辟邪挂件……之前给你了……”
林深沉默。那枚挂件,早在跃下楼顶时就塞进了外套口袋。而现在,它不见了。
“有人先来过了。”叶知秋站起身,铃铛无声垂落,“而且,知道我们要来。”
林深握紧拳头,铁纹在皮肤下游走,掌心残留着能量枯竭后的灼痛。他低头看着脚下,阴煞尚未完全退散,地砖缝隙间仍有黑气游走,像是一张未收拢的网。
“谁?”他问。
“不确定。”叶知秋望向楼梯口,“但能避开天罡步图的轨迹,还能在我们之前取走残卷……要么是道门内部的人,要么……”
她顿了顿,没说完。
林深却明白了。清虚子?紫微星君?还是那个总在西装下藏着血肉触须的欲魔?
他弯腰捡起地上断裂的桃木柄自拍杆,曾经挂着的镜头早已不知去向。这玩意,本是他笑称“饿货联盟特制法器”的玩笑话,现在只剩下一截废木。
“你差点害死自己。”他盯着陈胖子,声音不高,却压得人喘不过气,“也差点害死我们。下次再这样,我不再救。”
陈胖子低下头,肩膀微微发抖。
叶知秋忽然抬手,三清铃轻晃,一声清越响起。她眉头一皱:“不对劲。”
林深立刻警觉:“怎么?”
“铃铛刚才不该响。”她盯着腰间,“我没动它。”
话音未落,供桌后方的墙壁突然传来刮擦声。
一下,两下,缓慢而清晰。
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另一侧轻轻敲击。
林深一步跨前,右手抬起,掌心铁纹凝聚,准备随时释放金刚钉。叶知秋已将陈胖子拉至身后,八卦镜横于胸前,镜面微转,对准声源。
刮擦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极轻的呼吸声。
就在墙后。
林深盯着那面墙,墙体斑驳,裂缝纵横,其中一道裂痕形状奇特,像是一张倒挂的人脸。他慢慢靠近,右手悬在半空,铁钉蓄势待发。
叶知秋低声提醒:“别贸然破墙,可能是诱饵。”
林深没答。
他盯着那道裂缝,忽然发现,裂缝边缘,有一点湿润的反光。
不是水。
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