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给上帝的配平表 (A balancing table for God)
地点： 深渊区，老比尔酒吧的后巷 时间： 出发前往伦敦塔前 30分钟
“垃圾。”
亚瑟站在满是油污的巷子里，手里拿着铁臂那把引以为傲的蒸汽喷火器，给出了简短的评价。
“你说什么？”铁臂那只巨大的机械手咔咔作响，显然被激怒了，“这可是我用皇家机车的增压阀改装的！能喷出五米长的火龙！”
“你也说了，是火龙，不是火焰。” 亚瑟随手拆下了喷火器的喷嘴，指着里面粗糙的内壁： “燃料雾化率不足30%。你喷出去的不是火，是还在燃烧的液体。大部分热量都浪费在空气里了。”
亚瑟从地上捡起一根废弃的铜管，一边用随身的小刀切削，一边说道： “根据伯努利原理（bernoullis principle），流速大的地方压强小。你需要一个文丘里管结构的喷嘴，利用压差将燃料撕碎成微米级的雾滴。”
他手上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几分钟后，一个简易的收缩型喷嘴被装了回去。
“再试一次。”亚瑟把喷火器扔回给铁臂。
铁臂半信半疑地扣动扳机。 呼——！！！ 不再是之前那种橘红色的、软绵绵的火舌。 这一次，喷口发出了一声类似喷气式飞机引擎的尖啸。一道青蓝色的笔直火柱瞬间刺穿了十米外的黑暗，将巷子尽头的一个垃圾桶瞬间气化。
温度至少提高了一倍。 而且燃料消耗量减半。
“这……这怎么可能？”铁臂看着手里发烫的喷火器，像是在看神迹。
“这不是神迹，这是流体力学。”亚瑟擦了擦手上的油污，“在这个资源匮乏的地下，浪费能量就是犯罪。”
苏珊在旁边看得眼睛发亮。她意识到了，他们花五百银币请回来的不仅仅是个鉴定师，而是一个能把废铁变成神器的魔术师。
“那这个呢？” 苏珊递过来几枚黑乎乎的土制炸弹，“这是我们唯物社自制的‘复仇手雷’，装填了黑火药和铁钉。”
亚瑟接过手雷，甚至没打开看，直接扔进了旁边的臭水沟。 “咚”的一声，溅起几朵水花。
“喂！你干什么！”苏珊急了。
“黑火药？”亚瑟的语气里充满了鄙夷，“一硝二磺三木炭？那是唐朝的配方。如果我们要去炸开伦敦塔的防御工事，靠这种放烟花的东西，连墙皮都蹭不破。”
“那你说用什么？”铁臂不服气地问，“这鬼地方只有这几样材料。”
“不，这里有更好的。” 亚瑟转过身，指了指酒吧后门堆放的一堆杂物。 那里有几袋用来给地下农场施肥的化肥（硝酸铵），还有几袋老比尔酿酒用的劣质白糖，以及一桶从机械厂偷来的柴油。
“化肥，白糖，柴油。” 亚瑟看着这三样东西，眼神变得狂热起来，“在化学家眼里，这就叫——地狱三件套。”
他让人把这些东西搬到一张空桌子上。 然后，他并没有急着混合，而是拿出粉笔，在桌面上写下了一个巨大的化学方程式。
并不是所有的混合物都能爆炸。 只有当还原剂（白糖）和氧化剂（硝酸铵）的比例，完美符合上帝的配平表时，才会产生那种毁灭一切的化学键断裂。
亚瑟一边计算，一边在桌上写道：
c12h22o11 (白糖) + 12 o2 -＞ 12 co2 + 11 h2o
“这是糖的燃烧。我们需要让硝酸铵提供这 12 个氧分子。”
他又写下一行：
2 Nh4No3 (硝酸铵) -＞ 2 N2 + o2 + 4 h2o
“这就是摩尔质量的艺术。” 亚瑟手中的粉笔在粗糙的木桌上敲击出清脆的节奏，仿佛在演奏一首死亡交响曲。
“如果硝酸铵多了，氧气过剩，能量浪费。” “如果白糖多了，氧气不足，就会产生黑烟（碳颗粒），那是失败者的标志。”
“完美的爆炸，应该是无烟的，所有物质在瞬间转化为气体，体积膨胀一千倍。”
亚瑟停下笔，指着最后算出来的一个比例数字： “94.5% 的硝酸铵，混合 5.5% 的柴油。或者 80% 的硝酸铵，混合 20% 的糖粉。”
“多一分，少一分，都是对科学的亵渎。”
在铁臂和苏珊呆滞的目光中，亚瑟开始像个米其林大厨一样进行称重、研磨、混合。 他动作轻柔，仿佛在搅拌面粉，而不是在制造ANFo（铵油炸药）——这种东西在旧世界曾被用来开山裂石，也被无数恐怖分子奉为圣经。
十分钟后。 一个用可乐瓶装填的简易炸弹做好了。没有铁钉，只有纯粹的灰白色粉末。
“试试？” 亚瑟指了指巷子尽头那堵厚达半米的混凝土废墙。
铁臂吞了口唾沫，接过那个轻飘飘的可乐瓶，用力扔了过去。
三秒后。
轰隆！！！！
没有火光冲天，只有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仿佛大地的内脏被锤了一拳。 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横扫过整个巷子，把站在五十米外的众人都推了一个趔趄。
烟尘散去。 那堵半米厚的混凝土墙……不见了。 它没有被炸碎，而是直接被粉碎成了渣土，地上留下了一个直径三米的大坑。
“这叫爆轰（detonation）。” 亚瑟拍了拍风衣上的灰尘，看着目瞪口呆的唯物社众人，推了推眼镜：
“黑火药的反应速度是 400米\/秒，那叫‘爆燃’。” “而我刚刚调配的这个，爆速是 4000米\/秒。”
“在化学键断裂的瞬间，上帝是公平的。” 亚瑟拿起桌上剩下的半袋化肥，扔给还在发抖的铁臂。
“别拜你们那些破铜烂铁了。” “把这个配方背下来。今晚，我们要用这本‘配平表’，去给皇家学会的那些老爷们……”
亚瑟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 “……上一课。”
苏珊看着亚瑟的背影，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瘦弱的鉴定师，才是深渊里最危险的怪物。 他不需要神灵，也不需要强壮的义肢。 只要给他一支粉笔和一堆垃圾，他就能把地狱炸个底朝天。
“出发。” 亚瑟抱起薛定谔，率先走向黑暗的隧道深处。 那里通向伦敦塔的下水道入口。
在他的风衣口袋里，那几枚镭射毒弹正散发着微热。 而在他的大脑里，一张关于“粒子对撞机”的蓝图正在缓缓展开。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