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地上,手还撑着地面。屏幕黑了,可刚才的画面还在眼前晃。那个穿红裙的我,动作那么熟,像是做过很多次。她关门的样子,抬手摸头发的角度,连呼吸节奏都一样。
不是幻觉。
我咬破舌尖,疼让我清醒一点。试剂管还在右手,玻璃冰凉。我抬起手,把药液倒向嘴里。
舌尖刚碰到液体,腹中突然一震。
像有东西在动。
是怀表。
它开始转,齿轮逆着走,一圈比一圈快。我的头猛地胀起来,视线扭曲,耳边响起低语。
“好孩子……”
林晚的声音。
不是从外面来的,是从里面。顺着血液爬上来,钻进骨头缝里。
我撑着地的手指抓不住力,整个人向前扑倒。额头撞上控制台边缘,没感觉疼,只看见画面变了。
不是b2密室了。
是间白墙屋子,墙角有台老式空调,滴着水。地上躺着一个人,护士服沾血,脸朝下。她的手伸出来,掌心压着半块黑色硬盘。
陈砚的姐姐。
我记得这张脸。在档案照片里见过。她死于实验曝光前三天,官方记录是意外坠楼。可现在她明明躺在这里,后脑裂开,血混着灰浆流了一地。
“你看到了。”林晚的声音贴着耳根响起,“帮妈妈捡起来。”
我不想听。我想闭眼,可眼皮睁着。身体不听我的。
我往前走,脚像踩在棉花上。地板冷,每一步都发出轻微响声。我蹲下,伸手去拿那块硬盘。
“对,乖孩子。”她声音软下来,“你一直最听话。”
我的手指碰到硬盘边缘。金属很凉,上面刻着一行字:**林晚罪证**。
就在这时,胸前警徽突然发烫。
不是之前那种温热,是烧。像有人拿烙铁按在我胸口。我猛地缩手,硬盘滑回尸体掌心。
“别碰它。”林晚语气变了,“那是妈妈的东西。”
我喘气,想往后退,可腿动不了。记忆空间开始塌,四面墙裂开,露出后面旋转的血色齿轮。它们咬合转动,发出金属摩擦声,地面往下陷。
我低头看自己手。指尖开始透明,像要被吸进去。
不行。
我还不能进去。
我抓住胸前警徽,用力攥紧。烫得掌心起泡,我不松手。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焚化炉前,陈砚化成灰,电笔滚出来,外套掉在地上,警徽别在领口。
那是他留给我的。
不是林晚的。
是我的。
“这不是你的。”我开口,声音哑,“这是我的身份。”
警徽猛地亮了。
强光炸开,直冲头顶。我闭不上眼,光顺着视神经往里冲,撞向腹中那块怀表。
轰的一声。
不是真响,是意识里的爆炸。
我听见林晚尖叫。
短促,尖利,第一次失了控制。
怀表停了。
齿轮不动了。
记忆空间崩塌,血色齿轮碎成粉末,风一吹就散。我眼前一黑,再睁眼,回到b2密室。
我跪在地上,手还撑着地。
和刚才一样的姿势。
可不一样了。
警徽还在发烫,但热度在退。我松开手,看掌心,一片通红,皮破了,渗出血珠。试剂管滚落在地,药液洒了一小滩,在灯光下泛暗光。
我低头看自己衣服。深灰风衣,袖口磨损。左耳三枚银环都在。没有酒红裙。
我不是她。
至少现在不是。
我慢慢抬头,看向面前的屏幕。
六块全黑。
主机没关,风扇还在转,可屏幕就是不亮。我伸手拍了一下控制台,没反应。
门呢?
我回头。
合金门静静立着,刷卡区红灯熄了。我走过去,掏出保安老周的卡,刷。
滴。
门开了。
我没动。
太容易了。
刚才怎么刷都不开,现在却一下就通。不对。
我盯着门口的地缝。那里有一道浅痕,像是被什么重物拖过。痕迹从铁椅前延伸出来,穿过房间,消失在门外。
和监控里一样。
我蹲下,用手指蹭了蹭地面。灰尘下有一点油渍,反光。
是鞋底留下的。
不是我的。
我站起身,慢慢走回控制台前。弯腰捡起试剂管,塞进风衣口袋。然后伸手摸向腹部。
怀表在那里。
它还在,但不一样了。我能感觉到它的轮廓变了,不再平滑,像是内部裂开。每一次心跳,它都轻轻震一下,频率变慢。
我拉开风衣拉链,解开衬衫第二颗扣子,把警徽贴在皮肤上。
它还在发热,但不是攻击性的烫,更像……回应什么。
我闭眼,等了几秒。
没有声音。
没有画面。
林晚没再说话。
我重新系好扣子,把警徽藏好。转身走向门口。
走到一半,我停下。
回头看向第六块屏幕。
它还是黑的。
可就在这一瞬,屏幕角落闪了一下。
不是开机,也不是信号恢复。是一帧画面,极短,不到一秒。
我看见自己。
站在焚化炉通道里,手里拿着警徽,身后火焰未熄。我往前走,五步,停下,回头。
正是我最后一次走出通道的画面。
可这次,屏幕里的我,嘴角动了。
她笑了。
然后画面灭了。
我站在原地,手指收紧。
不是错觉。
她知道我在看。
我转身出门,合金门在我身后自动合上。走廊灯一盏接一盏亮起,通向电梯。我一步步走,脚步声很轻。
走到电梯前,我按下上行键。
灯亮了。
我盯着数字跳动。
一层,两层……
突然,口袋里的怀表震了一下。
我停下呼吸。
它又震一次。
像是在回应什么。
我伸手摸进去,握住它。
表壳上有道缝,从背面延伸到正面,细细一条,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撑裂。
我还没来得及细看,电梯门开了。
光线照出来。
我抬脚要进去——
怀表猛地一跳。
我僵住。
门缓缓合拢。
差一点夹到我的衣角。
我站在原地,没动。
电梯下降了。
我知道它去哪。
负三层。
停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