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扑倒的瞬间,头顶传来玻璃碎裂的尖响。陈砚的手臂猛地一拽,把我拖向侧面。一块巨大的舱体砸在刚才我们摔倒的地方,液体溅起,落在我的风衣上,烫得皮肤发红。
他没松手,直接把我往操作台方向拖。地面在震,墙缝里不断掉下碎石。他的呼吸很急,每走一步都像在对抗某种拉力。
“快到了。”他说。
我没说话。耳朵里的血顺着脖子流,衣服已经湿透。我能感觉到身体在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像有东西从里面往外撕。
他把我按在操作台边,自己扑到面板前。手指在灰蒙蒙的屏幕上快速敲击,灰尘被蹭开,露出底下一行行褪色的代码。
我靠着金属柜,视线有些晃。火光从背后照过来,把整个房间染成暗红。远处的培养舱一个接一个炸开,那些漂浮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迅速干瘪下去。
屏幕忽然亮了。
一道人影浮现出来,站在投影中央。她穿酒红色丝绒裙,发间别着珍珠发卡,脸上的笑容很轻,像是哄孩子入睡时的模样。
“砚砚,”她说,“妈妈在这里。”
陈砚的手顿了一下。
我猛地抬头,盯着那张脸。这不是林晚的照片,也不是记忆里的影像。这是活的,会动,会说话。
“别听她。”我咬牙说。
可她的声音继续响起,不急不缓:“你们以为能杀死妈妈?”
陈砚的手指又开始动,敲下最后一串字符。系统提示音响起,进度条开始加载。
投影突然扭曲了一瞬,然后恢复。她的嘴角依旧扬着,但眼神变了。
“砚砚的胎记是定位器,”她说,“昭昭的血是启动键……你们逃不掉的。”
我的心跳停了一下。
昭昭?林昭?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陈砚的手猛地抽搐了一下,整个人晃了晃,靠在操作台上才没倒下。他的额头渗出冷汗,嘴唇发白。
“还差一点。”他低声说,“只要终止程序运行,她就不能再连接现实。”
我撑着站起来,腿有点软。目光扫过周围,看到地上散落的相机零件。那是我之前用的胶片机,镜头还在,机身已经裂开。
我弯腰捡起来。
全息影像还在说话,声音越来越清晰:“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为什么要反抗呢?我只是想让家完整。”
我冲向投影仪。
她似乎察觉到了,影像微微晃动,像是要后退。但我已经举起相机,用尽力气把镜头砸向那团发光的核心。
“砰——!”
一声脆响,晶体炸裂,碎片四散飞出。投影剧烈抖动,林晚的脸被撕成几块,最后定格在一个冷笑的表情上。
“你们……逃不掉的。”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从残存的设备里传出,然后彻底消失。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一道微弱的光从飞溅的碎片中闪了一下。
我蹲在地上,喘着气,看见其中一片晶片悬在半空,映出一幅画面:林昭穿着警服,站在公寓大门前,手里握枪,目光直直地望向704室的方向。
她身后是清晨的天光,楼道口没有一个人。
那画面只持续了几秒,就熄灭了。
我伸手碰了碰那片碎片,指尖划破,血滴上去,什么也没发生。
“终止程序完成了。”陈砚靠在墙边说。他的声音很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看过去。他的手腕还在流血,胎记的位置泛着淡淡的红光,像是被加热的金属。
“你还好吗?”我问。
他没回答,只是抬起手,看了看屏幕。原本闪烁的进度条已经变成灰色,写着“系统关闭”。
可就在这时,操作台另一侧的小型显示器忽然亮起。没有图像,只有一串数字在跳动:03:00、02:59、02:58……
倒计时。
“这不是我们设的。”我说。
陈砚挪过来,盯着那串数字。“不是终止程序的流程……是另一个系统。”
“什么系统?”
他摇头。“没见过这种编码格式,但它在读取生物信号。你的,我的,还有……外面那个。”
他说的是林昭。
我看着地上的碎片,脑子里闪过刚才的画面。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她是不是早就来了?她知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天花板又塌了一块,砸在不远处的控制架上。火花冒起来,点燃了垂下的电线。火势沿着墙面蔓延,烧到了挂着的线路板。
“我们得走。”我说。
可陈砚没动。他的眼睛盯着倒计时,嘴里念着什么。
我凑近一听,是名字。
“昭昭……昭昭……”
他的声音不像他自己。
我伸手拍他肩膀。“醒醒。”
他猛地回头,眼神一瞬间清明,又立刻变得浑浊。他的手抓住我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
“你说你吃了他们。”他重复,“那你是不是也吃了我?”
这问题他之前问过。但在现在这个时刻,听起来不一样了。
我不确定他是问我,还是在问他自己。
“我没有吃你。”我说,“你是来找真相的。”
“可我是谁?”他声音低下去,“如果我的记忆是别人给的,如果我的名字是编的,如果连我对姐姐的思念都是假的……那我还是我吗?”
火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我没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
倒计时还在走:01:15、01:14、01:13……
“还有一个办法。”他忽然说。
“什么?”
他抬手指了指头顶。“b2最底层有个手动熔断阀。如果能打开它,可以切断整个地下层的能源供应,包括备用电源。”
“那会封死出口。”
“但我们没别的选择了。”
他扶着墙站起来,脚步不稳。我扶住他胳膊,一起往通道走去。
刚迈出两步,他突然停下。
“等等。”他说。
“怎么了?”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腕。胎记的位置,红光越来越强,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流动。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很轻:
“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