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把影子拖得老长，饱腹感带来的那股慵懒劲儿还没散去，四人站在巷子口，不得不面对分别的时刻。
陈威抬手看了一眼腕表，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下闪过一丝属于制作人的精明与忙碌：“行了，饭也吃了，牛也吹了。你们去那个沙雕剧组浪吧，我得回公司准备准备。下部戏的投资方明天就要来了，我得去给他们画个大饼，顺便把进度表给排出来。”
作为“天娱F4”里的大家长，陈威向来是那个负责兜底和搞后勤的。
“去吧去吧，大忙人。”丁子钦摆摆手，一脸幸灾乐祸，“我们会连着你那份快乐一起享受的。记得多骗……哦不，多拉点投资。”
陈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林默，语气稍微正经了些：“默仔，虽然是客串，也别太累着。这戏……你就当是来疗养院度假的。”
“放心，我有数。”林默笑着点头。
目送陈威那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绝尘而去，剩下的三人对视一眼，眼神中瞬间燃起了某种名为“搞事”的火焰。
“走着！”洛子岳把口罩往上一拉，大手一挥，“带你们去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艺术’现场！”
……
《开心鬼撞鬼》的摄影棚距离刚才吃饭的地方并不远，就在影视城c区的一个角落里。
这里和《国士》那种为了还原历史厚重感而特意做旧、甚至还要铺几层黄土的b区完全不同。刚一靠近棚口，一股色彩斑斓的“廉价感”就扑面而来。
门口堆着还没来得及搬进去的粉红色充气沙发、亮黄色的塑料鸭子，还有几个一看就是淘宝九块九包邮的骷髅模型。
“这就是……你的新戏？”林默指着门口那个歪着脖子的塑料骷髅，嘴角微微抽搐，“这剧组的经费是都拿去给你付片酬了吗？”
“哎，你不懂！”洛子岳一本正经地胡扯，“这叫波普艺术风格！主打的就是一个视觉冲击和荒诞感！走进去你就知道了。”
掀开厚重的隔音帘，棚内的景象更是让人眼前一黑——哦不，是眼前一亮。
整个内景被搭建成了一个极其紧凑的单身公寓。
墙壁被刷成了高饱和度的薄荷绿，地毯是深紫色的，家具也是奇形怪状。
这种配色，如果不是在喜剧片里，那绝对是装修事故现场。
此时，现场的工作人员正在忙碌地调试灯光。
和《国士》剧组那种压抑、严肃、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的氛围截然不同，这里的场务嘴里哼着流行歌，灯光师骑在梯子上跟下面的道具师讲荤段子，时不时爆发出几阵杠铃般的笑声。
“哟！洛哥回来了！”
负责现场执行的副导演是个秃顶的中年胖子，一见洛子岳，立马笑得像个弥勒佛，“哎呀，这两位是……霍！丁老师！林老师！”
副导演显然没料到这两尊大神会突然降临，激动得差点把手里的剧本给扔了。
“嘘——”洛子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调，低调。这两位今天是来探班兼‘监工’的。老张，今天我的那几场戏准备好了没？”
“好了好了！早就备好了！”老张搓着手，一脸兴奋，“就等您来开拍了！今天的戏份可是重头戏，绝对精彩！”
林默和丁子钦被安排在了导演监视器后面的“特等席”上。
工作人员特意搬来了两把舒适的折叠椅，还贴心地送上了瓜子、可乐和爆米花。
“来来来，坐好坐好。”丁子钦一屁股坐下，顺手抓了一把瓜子，“我就喜欢这种不用干活还能看戏的感觉。默仔，准备好你的眼睛，洛子岳的‘下海’时刻要来了。”
林默拧开可乐喝了一口，饶有兴致地看向场中。
此时，洛子岳已经钻进了更衣室。
五分钟后。
当更衣室的帘子再次被掀开时，整个摄影棚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紧接着——
“噗——！！！”
丁子钦刚喝进去的一口可乐，直接化作高压水枪喷了出来，呛得他直咳嗽，整张脸都涨红了，“咳咳咳！卧槽！洛子岳你是疯了吗？！”
林默也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只见那个平日里西装革履、走路带风、眼神忧郁就能迷倒万千少女的“国民男神”洛子岳，此刻正穿着一套连体睡衣。
而且不是普通的连体睡衣。
是一套亮黄色的、毛茸茸的、带着帽子的……皮卡丘连体睡衣。
最要命的是，那睡衣的屁股后面，还拖着一条锯齿状的闪电尾巴，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一甩一甩的。
他的头发被两个粉红色的发卡随意地别在耳后，脸上还贴着两片黄瓜（道具），脚上踩着一双巨大的、张着嘴的鳄鱼拖鞋。
“笑什么笑！笑什么笑！”
洛子岳黑着脸，但这身装扮让他此时的愤怒看起来毫无威慑力，反而充满了喜感，“这是剧情需要！剧情懂不懂！我演的是个宅男！宅男在家里不就穿成这样吗？”
“大哥，宅男是宅，不是傻。”林默强忍着笑意，肩膀抖得像筛糠，“你这身行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幼儿园冒充吉祥物拐卖儿童呢。”
“你懂个屁！这叫反差萌！”洛子岳傲娇地一甩头，那条闪电尾巴差点抽到旁边的场记，“老张，别理这俩土鳖，开机！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影帝级的喜剧表演！”
“好嘞！各部门准备！”
老张忍着笑，举起了大喇叭，“《开心鬼撞鬼》第42场，浴室惊魂，一镜一次！Action！”
随着打板声落下，洛子岳瞬间进入了状态。
不得不说，专业的演员就是专业的。
上一秒还在跟兄弟互怼，下一秒，那种颓废、倒霉、又有点神经质的“衰男”气质就上身了。
剧情设定是：洛子岳饰演的男主角“阿衰”，在洗澡时遭遇了灵异事件（其实是那个还没出场的开心鬼在整蛊他），但他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强行用科学道理来解释这一切，结果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场景切换到那个狭窄的浴室布景中。
洛子岳哼着跑调的歌，手里拿着毛巾走进了浴室，正准备脱衣服。
突然，那个挂在墙上的花洒像是有了生命一样，猛地扭过头，一股冷水直滋他的面门！
“啊呸呸呸！”
洛子岳被喷了个透心凉，那脸上的黄瓜片都被冲掉了。
他抹了一把脸，瞪着那个花洒，开始了无实物表演（此时并没有鬼的特效，全靠他自己演）。
“坏了？不可能啊，昨天刚修的。”
他伸手去拧开关。
就在这时，脚下的肥皂突然“活”了，像个冰球一样滑了出去。
洛子岳一脚踩在肥皂上。
接下来的五秒钟，是林默这辈子见过的最精彩的肢体喜剧表演。
洛子岳并没有直接摔倒。
他为了保持平衡，身体在空中做出了各种反人类的扭曲动作。
双臂像螺旋桨一样疯狂挥舞，那条皮卡丘的尾巴在身后狂甩，脸上的表情从惊恐到狰狞，五官都在用力地抗拒地心引力。
“哎！哎！哎哟我去！”
他像一只在冰面上跳芭蕾的大笨熊，最后以一个极其高难度的“一字马”姿势，狠狠地劈在了地上。
“滋——”
那是裤裆撕裂的声音。
虽然听不见，但林默仿佛幻听到了。
“咔！”
老张大喊一声，但声音里明显带着颤抖的笑意。
“好！太好了！洛哥这一摔，简直是摔出了水平，摔出了风采！那个……您没事吧？”
洛子岳维持着一字马的姿势，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
片刻后，他缓缓转过头，看向监视器后面的林默和丁子钦。
此时的两人，已经笑得从椅子上滑下去了。
丁子钦捂着肚子，在那捶地：“哈哈哈哈哈！一字马！皮卡丘一字马！我要录下来！这段必须剪进花絮里！这绝对是洛子岳演艺生涯的巅峰！”
林默也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但他还是竖起了大拇指：“牛！这柔韧性，看来平时没少练。不过……洛老师，你那个鳄鱼拖鞋嘴里是不是卡着什么东西？”
洛子岳低头一看。
只见那只张着大嘴的鳄鱼拖鞋里，正死死地咬着那块让他滑倒的粉红色肥皂。
“……”
“再来一条！”洛子岳咬牙切齿地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大腿内侧，“刚才那个表情不够惊恐，我觉得我可以再加点细节！”
这就是洛子岳。
平时看着不着调，真演起戏来，哪怕是个沙雕喜剧，他也较真得可怕。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摄影棚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林默和丁子钦看着洛子岳在镜头前被“虐”得死去活来。
一会儿是被马桶里喷出的水柱顶到天花板（吊威亚）；
一会儿是跟一只会飞的拖鞋搏斗，最后把自己绊倒在洗衣机里；
一会儿又是对着镜子刷牙，结果牙刷变成了马桶刷（道具切换）。
每一条拍完，洛子岳都要跑过来看回放，然后和林默他们讨论。
“刚才那个摔法是不是太刻意了？”洛子岳裹着浴巾，头上还顶着一坨泡沫，认真地问。
“我觉得还行。”林默指着屏幕，“但如果你在摔倒的时候，眼神能先看一下镜头，那种‘打破第四面墙’的无辜感会更强。”
“有道理！”洛子岳眼睛一亮，“就像是在问观众：你们看，我又倒霉了，是吧？”
“对，就是那个劲儿。”丁子钦补充道，“还有，你那个尖叫声太有磁性了，不行。得破音！得像个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
“破音是吧？行，我试试！”
于是，下一条开拍时，整个摄影棚都回荡着洛子岳那足以刺穿耳膜的、完全没有偶像包袱的公鸭嗓尖叫。
看着在镜头前为了一个笑点反复摔打、搞怪的洛子岳，林默心中的最后一丝阴霾也彻底消散了。
在这里，没有生死存亡，没有家国大义，只有纯粹的快乐和对表演的热爱。
他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明星，而是一群为了逗乐观众、也为了逗乐自己而努力的大男孩。
“好！过！这一条完美！”
随着老张的一声大吼，今天的拍摄终于告一段落。
洛子岳瘫倒在那个粉红色的充气沙发上，像一条被晒干的咸鱼，连那条皮卡丘尾巴都耷拉了下来。
“累死爷了……”他有气无力地哼哼，“演喜剧比演动作片还累。我的老腰啊……”
“行了，别矫情了。”
林默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水，“演得不错，真的。我都笑饿了。”
“滚犊子，你那是看戏看饿的。”洛子岳接过水灌了一口，随后坐起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默，“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觉得手痒了？明天该你了啊，我都牺牲这么大了，你要是演那个鬼演不好，我可饶不了你。”
“放心。”
林默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刚才看了那么久，他脑子里关于那个“方便面鬼”的形象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甚至，系统界面里那个【角色体验】的按钮，都在隐隐发烫。
“明天，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死不瞑目的怨气。”
林默故意压低了声音，配合着那个有些阴森的笑容，竟然让周围的温度凭空降了几度。
正当几人准备收拾东西撤退时，棚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一个穿着送餐员制服的小哥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手里提着几十杯奶茶。
“请问……哪位是林默老师？”
林默一愣：“我是。”
“哦哦！林老师好！”小哥一脸激动，“这是有人给剧组点的下午茶，说是祝您……额，祝您‘做鬼快乐’？”
小哥念出那个备注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挠了挠头，这什么奇葩祝福语？
“做鬼快乐？”
丁子钦凑过来一看单子，顿时乐了，“卧槽，这谁送的？署名……‘你的神医迷弟’？这特么谁啊？”
林默看着那个署名，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张哭得梨花带雨、把鼻涕蹭了他一身的脸。
苏哲。
这小子，消息倒是灵通，估计是看见洛子岳发的朋友圈了。
“行了，分给大家喝吧。”林默笑着摇摇头，“这小子，还挺有心。”
剧组的工作人员顿时发出一阵欢呼。
“谢谢林老师！”
“林老师大气！”
虽然只是几十杯奶茶，但在这个小剧组里，却足以让气氛再次沸腾。
……
从摄影棚出来时，天色已经擦黑。
影视城的霓虹灯开始闪烁，勾勒出一幅光怪陆离的夜景。
“晚上吃啥？”丁子钦摸着肚子，发出了灵魂拷问。
中午那顿虽然吃得饱，但经过这一下午的笑声消耗，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
“不吃大餐了。”洛子岳把那身皮卡丘睡衣换了下来，恢复了清爽的休闲装扮，“去撸串吧？我知道前面有个路边摊，烤面筋一绝。”
“附议！”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