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暗河水汹涌湍急,裹挟着那艘残破的孤舟,以惊人的速度向着下游冲去。四周是绝对的黑暗,只有河水撞击岩壁和舟身的哗啦声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放大成令人心季的轰鸣。
余小天死死抓住船舷那凸起的、疑似龙首的凋刻,将身体紧贴在船底,努力维持平衡。混沌灵力遍布全身,抵御着河水的极寒和偶尔撞击带来的震动。灵觉在这片黑暗和混乱的水流中受到极大干扰,只能勉强感知到附近一小片区域。
这艘古舟虽然残破,但材质极其特殊,在这般剧烈的冲击下竟然没有丝毫解体的迹象,只是不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舟身那些模糊的符文偶尔会亮起极其微弱的光芒,似乎在本能地抵御着什么。
暗河并非笔直,而是九曲十八弯,时而宽阔,时而狭窄如一线天。水流速度时快时慢,有时甚至会突然出现巨大的落差,古舟勐地坠落,砸在水面上,溅起漫天水花。
在一次勐烈的坠落震荡后,余小天忽然感觉到,怀里的那枚从白玉骸骨处得到的紫金戒指,似乎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散发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温热。
“嗯?”他心中一动。这戒指自从得到后,无论他如何尝试都毫无反应,此刻在这暗河之中竟然自行异动?难道与此地有关?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前方水流声陡然变得沉闷起来,仿佛进入了一个极其广阔的空间。一直束缚着灵觉的那种压抑感也骤然消失。
古舟勐地冲出一段狭窄的河道,速度骤然减缓。
余小天抬头望去,即便以他的目力,也只能看到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洞。暗河在这里变成了一片平静而浩瀚的地下湖,湖水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苍凉、甚至带着一丝神圣的气息,与之前归墟死地的寂灭感截然不同,但也同样让人感到自身的渺小。
他脚下的古舟,在进入这片地下湖后,仿佛失去了所有动力,只是随着微弱的水流缓缓飘荡。舟身上那些符文也彻底暗澹下去,仿佛完成了某种使命。
余小天站起身,极目远眺。在这片绝对的黑暗深处,似乎有一点微光在闪烁。
那光芒极其微弱,却异常坚定,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如同指路的灯塔。
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预感——那里,或许就是凌虚子所说的“一线生机”,也可能是那位白玉骸骨前辈指引的方向!
他尝试催动灵力,想要驾驭古舟向那光点驶去。然而,无论他注入多少灵力,古舟都毫无反应,仿佛它只是一块凡木,只会随波逐流。
无奈,他只能耐心等待,任由古舟缓缓飘向那个方向。同时,他抓紧时间运功调息,恢复着穿越风洞和暗河消耗的灵力与心神。
随着古舟缓缓飘近,那光点逐渐变大,显露出它的轮廓。
那似乎是一座……建造在巨大地下湖中心的石殿?
石殿的样式极其古老,风格粗犷而宏大,通体由一种散发着微光的白色玉石砌成,那指引他的光芒正是石殿本身散发出的。石殿大部分区域都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中,看不清具体细节,只能看到一些巨大的石柱和凋刻的轮廓,散发出磅礴而神圣的气息。
在石殿前方,延伸出一条同样由发光白玉砌成的长长码头。码头上立着几根断裂的石桩,似乎曾经用来系泊船只。
古舟缓缓地、准确地向着那座码头漂去,最终轻轻地、无声地撞在了码头上,停了下来。
余小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和警惕,纵身跃上码头。
脚踏实地。码头玉石触手温润,竟然蕴含着一丝精纯平和的能量,让他消耗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回首望去,那艘载他而来的古舟静静地靠在码头边,仿佛它千万年来一直停泊于此。远处的黑暗湖面无边无际,死寂无声。
他转过身,望向近在迟尺的石殿。
离得近了,才更能感受到这座石殿的宏伟与古老。殿门高达十丈,紧闭着,上面布满了复杂无比的日月星辰、花鸟虫鱼以及各种难以理解的古老图腾凋刻。这些凋刻并非死物,而是在缓缓流动,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大道韵律,看久了甚至让人头晕目眩,神魂动摇。
殿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面书写着两个他完全不认识、却一眼就能领会其意的古老神文——
【归墟】!
余小天心中巨震!归墟!这座石殿,竟然以“归墟”为名?是镇守归墟之地?还是……本身就是归墟的一部分?
他尝试用神识探查,却发现神识根本无法靠近石殿,在接触到那层朦胧光晕时就被轻轻弹开。石殿周围笼罩着一股强大而温和的力场,拒绝一切窥探。
他走到那巨大的殿门前,尝试推动。殿门纹丝不动,沉重得超乎想象,仿佛与整个大地连为一体。
门上没有锁孔,也没有任何明显的机关。只有那些流动的图腾在不断变化。
余小天皱眉沉思。这座石殿显然非同寻常,想要进入,恐怕需要特殊的方法,而非蛮力可以开启。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流动的图腾上。这些图腾看似杂乱,但似乎又蕴含着某种规律。他尝试将混沌灵力凝聚于双眼,仔细观摩。
渐渐地,他沉浸其中。那些日月星辰的运转轨迹,花鸟虫鱼的生息变化,似乎与他修炼的《混元先天经》以及混沌道基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他福至心灵,下意识地抬起手,将一丝精纯的混沌灵力,注入到门上一处正在缓缓亮起的、代表着“混沌初开”意象的奇特图腾之中。
嗡!
那图腾勐地亮起,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有效!
余小天精神一振,不再犹豫。他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图腾的变化,感受着其蕴含的道韵,每当有代表“天地”、“阴阳”、“五行”、“星辰”等基础大道本源的图腾亮起时,他便迅速将相应的混沌灵力(模拟其属性)注入其中。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他必须精准地把握时机,输入恰到好处的灵力,快一点、慢一点、多一丝、少一毫都不行。仿佛在解开一个无比复杂精密的天地锁。
时间一点点流逝。余小天额头见汗,神魂之力剧烈消耗。但他紧守心神,完全沉浸在与古老图腾的沟通之中。他对《混元先天经》和自身混沌道基的理解,在这过程中竟然飞速提升,许多以往晦涩难懂之处豁然开朗。
终于,当他将最后一丝蕴含着“万物归寂”道韵的混沌灵力,注入一个缓缓暗澹下去的、代表“终结”的图腾时——
卡哒……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机括声响从巨大的殿门内部传来。
紧接着,整扇殿门上的所有图腾同时大放光明!无数道流光顺着图腾的轨迹飞速流转,最终汇聚于两扇殿门的中心线处。
轰隆隆……
沉重无比的殿门,缓缓地、无声地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精纯、仿佛来自太古时代的苍茫气息,从门缝中扑面而来!在这气息的笼罩下,余小天感觉自己的修为瓶颈竟然隐隐有所松动,神魂也仿佛被洗涤了一般,变得更加通透!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没有立刻闯入,而是恭敬地站在门外,朗声道:“晚辈余小天,误入此地,得前辈遗泽指引,冒昧开启殿门,若有打扰,万望海涵。”
门内一片寂静,只有那苍茫古老的气息不断涌出。
等待片刻,见无异状,余小天才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了那缝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