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
应天皇宫的奉天殿内,烛火通明却压不住满殿的沉闷。
朱元璋身着常服,端坐龙椅之上,双手按在膝头,原本就深邃的眼眸此刻死死盯着悬浮的光屏,呼吸急促得几乎能听见声响,胸腔里翻涌的羡慕与复杂,几乎要溢出来。
光是想到众人拿到矿藏地图的欣喜,就像一根根火苗,烧得他心头发痒。
“好家伙,嬴政有大秦的,刘彻有大汉的,连太宗李世民肯定都十拿九稳,”朱元璋低声嘟囔,声音里带着几分粗粝的急切,“这般能填国库、铸兵器的宝贝,咋就没咱大明的份?”
他这辈子最缺的就是钱和粮,打天下时,将士们吃了上顿没下顿,连兵器都得凑活着用;登基后,为了稳固江山,他兴修水利、安抚流民、对抗北元,哪一样都要花钱,国库常年捉襟见肘。
尤其是北元残余势力盘踞漠北,燕云十六州虽已收回,可想要彻底扫平外敌、筑牢北疆,还得靠充足的矿藏支撑——铁矿铸甲,盐矿稳民,金矿充饷,有了这些,大明的根基才能真正稳如泰山。
“咱的孝陵远在钟山,离关中十万八千里,”朱元璋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抱怨,龙椅扶手被他拍得“砰砰”响,“那宋丫头在关中打转,咋会特意绕路来江南?就算她真能来,咱也未必有那福气。”
这话里藏着他心底的隐忧——之前光屏里宋安宁议论他时,虽认可他再造华夏、收回燕云十六州的功绩,却也直言不喜欢他的铁血狠厉,连带着对他的评价都带着几分复杂。“那丫头心里有杆秤,知道咱的好,可就是不待见咱的性子,”朱元璋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就算孝陵离得近,她怕是也不愿踏足,更别说送矿藏地图了。”
可这份失落没持续多久,他的目光忽然亮了起来,脑子里闪过一个人——他家老四朱棣。
“倒是老四,说不定有机会,”朱元璋低声自语,眼底泛起欣慰的光,“那宋丫头明显待见老四,说他五征漠北、派郑和下西洋,功绩斐然,还在帝王排名里排到第七位。要是老四能得一张大明版的矿藏地图,那还了得?”
他越想越觉得靠谱,嘴角渐渐扬起笑意:“老四本就有雄才大略,没这地图都能把大明折腾得有声有色,要是有了矿藏支撑,国库充盈,兵器精良,他定能扫平北元,开拓更多疆土,说不定真能比肩秦皇汉武,让咱大明的威名远播四海!”
虽打心底里不太认可秦皇汉武的行事风格,觉得他们过于耗费民力,可朱元璋也清楚,后世就认“千古一帝”的名头,老四要是真能达到那地步,不光是老四的荣耀,更是整个大明的荣耀。
“咱大明总算能出个拔尖的帝王,就算不是咱,也值了,”朱元璋心里的憋屈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欣慰,“只要大明能强盛,谁得这宝贝都一样,总比落在外姓人手里强。”
殿内侍立的朱标、徐达、常遇春、李善长等人,看着朱元璋一会眉头紧锁、咬牙切齿,一会又眉眼舒展、面露欣慰,都看得心惊胆战,互相递着眼色,却不敢轻易开口。
朱标终究是心疼父亲,迟疑着上前一步,躬身道:“爹,您别灰心,宋姑娘心里有数,您再造华夏,让汉人重掌江山,收回丢失几百年的燕云十六州,这份功绩千古难寻,她定会感念您的付出,定会来看您的。”
徐达也跟着附和,声音洪亮:“太子殿下说得对!陛下您的功绩,比秦皇汉武也不差分毫,后世之人敬重您,宋姑娘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时候未到罢了,咱们耐心等便是!”
朱元璋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们的安慰,语气平静却带着笃定:“不用劝了,咱心里清楚。之前光屏里的话,你们也听到了,那丫头认可咱的功,却不喜欢咱的性子,咱不抱那希望了,免得失望。”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殿外,仿佛能看到倭寇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期许的笑:“倒是老四,宋丫头明显喜欢他,要是他真能得此机缘,得这份馈赠,让咱大明的江山永远稳固,让汉人再也不受外族欺凌!咱也欣慰了。”
朱元璋这话一出,奉天殿内瞬间陷入死寂,连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殿内侍立的朱标、徐达、常遇春、李善长等人,瞬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满是迟疑与为难,嘴唇动了动,却没一个人敢轻易接话,只能纷纷低下头,沉默地侍立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陛下口中的“老四”,哪里是如今还在领兵攻打倭寇的燕王朱棣,分明是后世那位登基称帝、开创永乐盛世的永乐大帝。
陛下能这般直白地说出来,是因为他知晓未来的走向,更是帝王的坦荡与期许;可他们不行——如今太子殿下朱标尚在,储君之位稳固,朱棣还是镇守北疆的亲王,若顺着陛下的话夸赞燕王日后能得机缘、成大业,岂不是变相认可了未来的皇位更迭?既不合时宜,更有冒犯太子之尊的嫌疑,稍有不慎,便是祸端。
朱标站在最前,脸色微微发白,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他知道父亲的心意,也明白四弟的才干,可听到父亲这般笃定地期许四弟能得馈赠、强大明,心里还是泛起了一丝复杂的滋味——有对父亲的理解,有对四弟的认可,却也有几分身为太子的尴尬与无措。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轻轻叹了口气,继续沉默着,眼底满是无奈。
徐达性子耿直,向来有话直说,可此刻也皱紧了眉头,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征战多年,与朱棣并肩作战过,深知燕王的勇猛与谋略,又是燕王的岳父,也认可陛下的判断,可太子就在眼前,他若是顺着说“燕王定能不负陛下期许”,便是对太子的不敬;只能选择缄默。
李善长心思缜密,最懂朝堂规矩,此刻早已在心里盘算万千。
他知道陛下这话只是一时感慨,并无他意,可这话若是传出去,定会引起朝堂动荡,甚至会有人借机挑拨太子与燕王的关系。所以他不仅不能接话,还要守住口风,不让殿内的话语泄露半分。他微微垂着眼帘,目光落在地面的金砖上,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多想,只做一个沉默的臣子。
整个奉天殿,只剩下朱元璋的呼吸声与烛火的燃烧声,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朱元璋看着众人沉默的模样,瞬间便明白了他们的顾虑,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轻轻摆了摆手,语气淡然道:“罢了,都不用拘谨,咱只是随口说说,心里盼着大明能强盛罢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朱标身上,眼神里满是温和与期许:“太子,你是大明的储君,日后要好好打理江山,护佑万民;徐达,你们要好好辅佐太子,操练军队,守好大明的疆土;善长,你要管好朝堂政务,充实国库,让百姓安居乐业。”
“至于老四,”朱元璋的目光望向北方,他还存着让老四打出去的心思,语气里满是笃定,“他有他的使命。”
众人听着朱元璋的话,心里的顾虑渐渐消散,纷纷躬身行礼,齐声应道:“臣等遵旨!定不负陛下期许,护大明江山安稳!”
朱标也挺直了脊背,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躬身道:“爹,儿臣定当勤勉政务,不负储君之责,守护好大明的基业,共护汉人江山!”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眼底的欣慰更浓了。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光屏,看着上面依旧在畅想的李世民君臣,心里的羡慕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对大明未来的笃定——不管是老四得机缘,还是太子守江山,只要大明能强盛,只要汉人能不受欺凌,便足够了。
烛火摇曳,映照着殿内君臣的身影,沉默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对大明盛世的共同期许,这份期许,随着光屏里的光影,跨越时空,愈发坚定而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