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一年的北汉全国大清查终于告一段落,成果斐然,尤其是将司马家在北方的潜伏势力几乎连根拔起。这个消息通过特殊渠道,也传到了某些隐藏在暗处的人耳中。
某处隐秘的所在,烛火摇曳。一个身影看着手中简短的情报——“北汉肃逆收官,司马氏潜伏者三十九人伏诛,遍布长安、洛阳、河内、镇北城……” 他缓缓放下纸条,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下巴的短须,眼神深邃难明,嘴角似乎有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司马懿心中作何感想,无人知晓。是痛惜羽翼被剪,还是庆幸自己藏得更深?亦或是,这本身就在他的某种算计之内?
孙策自夺取江陵、与刘备达成和议后,志得意满,势力大涨。他携弟孙权巡视新得的荆州重镇当阳,守将周泰出城十里相迎。孙策兴致很高,视察城防、慰问将士后,一时技痒,不顾周泰劝阻,只身,便出城狩猎,享受这征服者踏足新领土的快意。
山林之中,孙策很快发现了一头硕大的野猪,他大笑一声,拍马便追,将亲卫都甩在了身后。就在他专注于猎物的刹那——
“咻咻咻——!!”
数支弩箭从密林暗处毫无征兆地激射而出!快如闪电,狠辣刁钻!
孙策虽勇,但事发突然,距离又近,他只来得及猛拉缰绳侧身,却仍有一支弩箭未能完全躲开,“噗嗤”一声,深深扎入了他的右肋偏后处!箭矢入肉,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随之而来的麻痹感!
孙策闷哼一声,几乎坠马,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行稳住身形。与此同时,十余名黑衣蒙面的刺客如同鬼魅般从四面林中跃出,手持利刃,一言不发,直扑孙策!
“哼……就凭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鼠辈?!” 孙策怒极反笑,眼中凶光暴涨,仿佛受伤的猛虎,瞬间爆发出骇人的战力!他强忍肋部的剧痛和开始蔓延的麻痹感,手中霸王枪舞动如龙,泼洒出一片死亡的光幕!
“噗!噗!啊!”
霸王枪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孙策不愧是江东小霸王,即便受伤中毒,依旧勇不可当,转眼间便将六名冲在最前的刺客挑杀当场!枪法霸道凌厉,气势骇人。
剩下的四名刺客显然没料到孙策中箭后还有如此恐怖的战斗力,眼见同伴瞬间毙命,都被吓得肝胆俱裂,互相对视一眼,竟然不敢再上前,发一声喊,转身就朝密林深处逃窜而去。
“哈哈哈!鼠辈!安敢!”孙策持枪立马,放声狂笑,声震山林。然而,笑声未落,他喉头一甜,一股腥热再也压制不住,“哇”地喷出一大口黑血!肋部的麻痹感迅速扩散至半边身子,眼前阵阵发黑,眩晕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刚才全凭一股悍勇之气强撑,此刻刺客退去,心神稍松,剧毒便立刻发作!
“不能倒在这里……必须回城……”孙策心中警铃大作,他知道自己情况不妙。他强提最后一口真气,猛地一夹马腹,调转马头,朝着当阳城方向狂奔。他不敢表现出虚弱,只能死死趴在马背上,以免坠马。
然而,毒素随着血液运行越来越快,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越来越软,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昏暗。冰冷的雨水开始落下,打在他滚烫的额头和伤口上。
终于,在距离当阳城还有数里的一片山林边缘,孙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一歪,从马背上重重摔落在地,溅起一片泥水。
那匹通灵性的战马嘶鸣着停下,不安地用鼻子蹭着主人冰冷的脸颊,又抬头望向当阳城方向,发出焦躁的响鼻。见主人毫无反应,它犹豫了一下,竟转身朝着来路,独自向着当阳城跑去。
当阳城头。
“轰隆隆——!” 雷声滚滚,暴雨倾盆而下。守城士兵忽然看到一匹无主的骏马从雨幕中狂奔而至,停在城下焦躁地徘徊。
“哎?你们看!那是不是主公的‘乌骓’?怎么只有马回来了?” 士兵们议论纷纷,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消息很快报到了周泰那里。周泰一听,心中“咯噔”一下,脸色骤变!主公独自出猎,马独归……这绝非吉兆!
他立刻点齐一队精锐,冒着暴雨冲出城门。来到城下,他试图抓住乌骓马的缰绳,那马却暴躁地甩头躲开,不住地原地打转,四蹄刨地,显然极为不安。
“哼!你这畜生!主公何在?!你竟敢独自逃回!” 周泰又急又怒,以为战马受惊弃主。
然而,乌骓马再次挣脱周泰,却没有跑远,而是朝着西面来路方向跑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着周泰,发出一声悲鸣,再次向前跑,又停下回头……
周泰猛地醒悟:“这马……是在引路?!主公出事了!”
“快!跟上它!”周泰再不犹豫,率队紧跟在那匹通灵的战马之后。
乌骓马引着众人,在暴雨和泥泞中穿行了约两三里,来到一处山坳。只见孙策毫无声息地倒在一片血水与雨水混合的泥泞之中,脸色青黑,嘴唇发紫,右肋处的箭伤附近衣物已被黑血浸透,雨水不断冲刷着他的身体,带走体温,也带走生机。
“主公——!!!” 周泰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他冲上前,颤抖着试了试孙策的鼻息,极其微弱,但尚存一息!
“快!快回城!叫军医!最好的军医!!” 周泰顾不上其他,一把将孙策背起,感受着那滚烫却又在不断流失生机的躯体,心如刀割。他发足狂奔,在亲兵的护卫下,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了当阳城。
当阳城瞬间戒严,全城最好的军医被火速召来。周泰守在门外,如同一尊绝望的怒目金刚,雨水和血水混在一起,从他身上滴落。他双拳紧握。
是谁?!究竟是谁胆敢行刺主公?!若是主公有个三长两短……
江东的天,要塌了。
当阳城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药石气味弥漫,混杂着未散的血腥。孙策躺在榻上,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发紫,曾经如烈火般燃烧的生命力正肉眼可见地流逝,此刻已有些浑浊,但目光扫过榻边众人时,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孙权跪在榻前,泪流满面,肩膀不住地耸动。
“咳咳咳……” 孙策猛地咳嗽起来,牵动伤口,脸上掠过一丝痛楚,却强行忍住,声音嘶哑而微弱,但每个字都清晰传入众人耳中,“明日……回建业。”
“主公!您身子……” 周泰虎目含泪,急切想要劝阻。
孙策摆了摆手,打断周泰。他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他感觉生命力如同指间沙,正飞速流走。他必须在最后时刻,回到建业,完成那件最重要的事。
半月后,建业,吴王宫正殿。
经过勉强支撑的漫长旅程,孙策终于回到了他一手建立的江东基业核心。此刻,他躺在大殿偏殿的软榻上,气息已微弱如游丝,但精神似乎因回到故地而稍有振作。吴国太、大乔、鲁肃、张昭等几乎所有在朝的重臣都已侍立榻前,气氛庄严肃穆,弥漫着诀别的悲伤。
“仲谋……仲谋何在?”孙策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兄长!仲谋在此!” 孙权膝行至榻前,握住孙策冰冷的手,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孙策费力地转过头,看着弟弟满脸的泪痕,眉头猛地一皱,用尽最后力气,竟一把抓住了孙权的衣领,将他拉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恨铁不成钢的严厉:“咳咳咳……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若你如此软弱,我江东……江东日后还有何希望?!不准哭!给我把眼泪擦干!”
孙权被兄长突如其来的厉喝震住,连忙用袖子胡乱抹去泪水,强忍着哽咽,用力点头。
孙策松开手,疲惫地喘了几口气,目光紧紧锁定孙权,一字一句,如同烙印般刻下:“仲谋……江东……以后,就靠你了。”
他停顿片刻,积蓄力量,继续道:“你要……听公瑾的话。他如同我之手足,智略深远,忠心耿耿。任何军国大事,都需与他商量……他若是不同意,你切莫……切莫执意孤行,你可明白?!” 这几乎是在为孙权未来的统治,定下了最重要的规则——军事外交,以周瑜为准。
孙权含泪重重叩首:“弟……孙权明白!必谨遵兄长教诲,凡事与公瑾兄商议!”
孙策微微点头,目光转向鲁肃、张昭等人:“我……去后,尔等当尽心竭力,辅佐仲谋继位……保我江东……基业……”
最后,他再次看向孙权,用尽最后一丝清明,说出了那句流传后世、奠定东吴未来数十年权力结构的遗言:
“内事不决……可问张昭;外事不决……当问周瑜……你……记住了……”
“弟……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孙权泣声应道。
交代完最重要的国事,孙策眼中的锐利与威严终于缓缓散去,变得柔和而眷恋。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一直默默垂泪、强忍悲声的大乔,伸出颤抖的手。大乔连忙握住,泪如雨下。
孙策对她虚弱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不舍,有歉意,或许还有未尽的话语。最终,他握着爱妻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气息渐渐微弱,直至彻底消失。
江东小霸王,孙策孙伯符,就此溘然长逝。殿内顿时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悲声。
孙策骤然身亡,孙权继位的消息,如同惊雷,瞬间传遍了天下!
柴桑,水军都督府。
周瑜接到急报,只看了开头几行,便觉眼前一黑,胸口如遭重锤!“噗——!”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手中的绢帛和身前的案几。他身体晃了晃,向后栽倒,被亲兵慌忙扶住。这位智谋深远、与孙策情同兄弟的江东柱石,竟因主公骤然离世而急火攻心,卧床不起,悲痛欲绝。
宛城,征东大都督府。
诸葛亮接到密报,眉头紧紧蹙起,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死了?孙伯符……正值壮年,勇武过人,怎会好端端的就……遇刺重伤不治?” 他脑中飞速运转,刺客是谁?是内部权力斗争?是外部势力所为?还是其他隐藏的敌人?孙策之死,对荆州乃至天下格局,将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
长安,未央宫。
刘锦看着手中的紧急军情,脸上也露出了明显的意外之色。他放下文书,走到巨幅地图前,凝视着江东那片区域。
“孙策……竟然就这么死了?” 刘锦低声自语,语气复杂。孙策是他未来南征必须面对的劲敌之一,其勇烈果决,颇有项羽之风。如今敌手猝然凋零,按说对北汉是好事。但……
他想到的是更深层的东西:孙策之死,是意外还是阴谋?若是阴谋,幕后黑手所图为何?
“传令,密切关注江东动向,尤其是周瑜的病情和孙权的举措。令贾诩,设法查探孙策遇刺的更多细节。” 刘锦迅速下令。
孙策之死,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静的天下棋局,激起了滔天巨浪。各方势力都将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重新调整自己的策略。一个新的时代,伴随着江东的哀钟,悄然拉开了序幕。